站在门口,许佳重重喘息。
玻璃门外,是一个洁白无垢的明亮房间。
医护室与医护室外的房间,就像是一个大型的俄罗斯套娃,拔下外面的那层,便能找见处在房间之中的医护室。
“这是……怎么回事?”
在他身后不远处,李子明勉强站起身来,一步一挪地缓缓走了过来。
“有谁把门打开了。”许佳空洞的瞪着双眼,他小声道。
可问题在于,刚才究竟是谁开了门?
这些天以来,他曾无数次尝试过推动甚至是攻击这扇玻璃门,可每一次尝试的结果都只是徒劳。
正因如此,才会恐惧、彷徨、迷茫、怨恨,乃至于疯狂。
“现在该怎么办?”李子明小心翼翼地问。
“走吧。”
许佳将视线投向门外,如此近的间距,却差点儿成为了他与这个世界之间永远难以跨越的天堑。究竟是谁在什么时候开的门?是孙吾吗?可倘若如此,他又是趁什么时候将门打开的呢?倘若是在自己上一次醒来之前,他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再说了,从不曾拥有过钥匙的孙吾……说到底,他一开始到底是用什么锁住了门扉?
“咱们出去。”心怀着这个困惑。可许佳却知道,自己不应继续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他跨步走出医护室,外面的光白晃晃的,照得他眼睛稍有些刺痛。可只过一瞬,他的视力便完全适应了当下的光照。
“怎么回事儿……”
一边说着,他一边皱眉按住太阳穴,再用力摇了摇头。
视线顺势瞥向那女人匕首落地的位置——可是,许佳却没在地上找见任何形似于匕首的物件。
“咱们是不是得拿上点儿武器?”如此问着,李子明捂着胃,一步一挪地艰难从医护室里挪了出来。
“刚才……”略一停顿,许佳再次将视线投向了玻璃墙外侧。也就是刚才那个女人曾站过的位置。
他问:“刚才,你当真看到了一个女人?”
视线停留的位置,没有血迹。
在那个地方,许佳甚至找不见哪怕一丝的污痕。透过外侧的玻璃墙,他现在能清楚的看到医护室中的一切——包括两人曾躺过的那两张治疗床,包括自己曾喂给李子明喝的那瓶水。甚至还包括刚才两人酌饮的那个用深红色又稍偏一点青色的瓶子装着的那瓶白酒。
“是啊。她刚才就站在外面,像个大字,然后就好像投降似的举起了手。”往许佳看过的位置也看过去,李子明缓缓扫过一遍,旋即面色一改:“她的刀呢?!”
“你也记得她没捡起匕首,是不是?”
越想,许佳便越感到害怕。
莫名出现的女人,突然打开的玻璃门,还有诡异消失的匕首与女人抹在玻璃墙上的污痕。这一切的一切,令他突然产生出了一种“遭遇邪祟”的感觉——就像是日本或泰国的恐怖片里演过的那样,在完全密闭的空间中,一切导致均衡被破坏掉的改变……都将是恐慌降临前的征兆。
“哈……说不定这儿真有什么磁场。让你,让我突然看到了幻觉。”
说到这儿,许佳勉强笑着拭去自己额头上的汗水:“群体幻觉。”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李子明追问道。
“还能怎么办?孙吾没回来,说不定是死了。往好了想,如果你我正在经历恐怖片的套路——那个女人之所以进不来,就肯定是因为这个医护室里有什么她害怕、或是阻挡着她的东西。”
说到这儿,许佳逐渐放松下来。他久违地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要是害怕,你就在这里面再待一会儿。我出去看看——反正对我来说,哪怕是死我也一定要死在宽敞点儿的地方。”
“那……”李子明犹豫了。
他张着嘴,不长不短的头发胡乱散在头上,略有些长的刘海,挡住了他那稍有些露怯的眼睛。
最终,他道:“我跟你一起。哈哈……就像你说的一样。如果这是恐怖片,你走了下一个死的肯定是独自留下的我。”
“扑哧……”
许佳又一次没憋住笑。
又是冷笑话。他总能被这种毫无营养的冷笑话逗乐,这便是他为人处世最大的毛病。
彼此以视线交流后,许佳返回去将酒瓶拿出医护室。他把瓶子底还剩下的一丁点儿酒喝干净,然后便拎着瓶嘴,将这暂时当成了自己的武器——如若可能,他希望从这儿出去后就立刻往寝室那边赶。要是能把镭射步枪拿回来,无论是孙吾还是那个诡异的女人,到时候都不在话下!除非说那个女人真的是鬼——呵呵……
想到这儿,许佳咧嘴,却不笑。
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连枪都打不死的鬼,那自己死也值了。至少,这样一来就能证明在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灵魂。
“你……”
他想对李子明说到前面探路。可话才欲出口,许佳便意识到自己这样讲很是不妥。
于是,他道:“你跟在我后面,咱们俩离远点儿,省得那女人将咱俩一网打尽。”
说到这儿,他走出两步……
才要走向自动门,许佳止步。
他问:“那个女人,你真的连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
“我从没听过那样的声音。”李子明抚着门框。他呼吸近似喘息,背也佝偻着,好似一个病入膏肓的老者:“队里有好几个女孩子。但我敢保证——她们几个人的声音,没有哪个是和这个女人相似的。倒不如说,她们的声音有的很粗、有的稍有点儿奔放,都不像这个人一样……那么的,细。”
“……”
许佳默然不语。
他再瞥一眼侧后方的玻璃墙。在那个位置,从外边房间墙壁照射过去的白光洒在上面,朝他所在的这边倒映出了一道亮色的光斑。那玻璃墙很白,也非常的干净——无论怎么想,哪怕是想破了头皮,许佳也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在室内还能看到的污迹,才这么一会儿竟然就没了……
刚才回去取瓶子时,他也从里面又向外看了一遍。依旧找不到污垢。
“对了,那把刀……”
李子明的眼睛还是时不时瞥向两人之前都听到了的匕首落地时发出声响的那处。对于这个,许佳倒还是能勉强说服自己——匕首很可能在坠地后磕到了自动门那边,然后就被那个女人临离开时顺手捡起。毕竟,她始终弯腰驼背……
“放心吧,你说的那个刀我会找到的。”
唯一的问题在于墙壁上的污痕。
“刚才,你有看到那个女人往墙上抹了什么东西吗?”
“抹?你说的是什么?”李子明讶道:“难道是她在墙上留下了记号?”
“你先别问这个。”
许佳的身子紧绷着,他怔怔的回眸盯着对方:“你所看到的,她到底做了还是没做?告诉我?”
“我……”
过了好久,直到就连在此与他对峙的许佳都开始感到烦躁、感到闷热的时候,李子明最终还是重重地摇了摇头:“我没看到。”
他言辞确切:“绝对没有过的,至少……至少我刚才,没有看到……”
好了。
这样一来,差异就出现了。
李子明并没有看到许佳所看到的女人在墙上留下的污垢。换言之,在刚才的事件发生时,许佳自身有“看错了”或“产生幻觉”的可能性——他闭上眼睛,将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重新捋顺了一遍。感觉似乎仍是李子明所看到的情况更加合理——那个女人,从不知什么地方持着匕首来到这里。她在玻璃墙边看了里面的人一会儿,又在这一过程中匕首掉落,进而在进一步的对峙后选择离开房间并在俩开似乎顺手捡回了匕首。
这里的地板甚至能抗住镭射步枪的攻击。这也就是说,想要趴在地上寻找匕首落地时的凹痕是没意义的。
简单思索片刻,许佳发现只要将自己看到的所谓“女人在墙上留下污迹”这点视作幻觉,一切便可迎刃而解。在这一瞬,他突然对自己能有李子明这样一个正常人待在自己身边感到庆幸——毕竟,他早就确定自己绝对有心理疾病和幻觉了,这便是现实。
“好了,我们走吧。”
想到这儿,许佳再次笑了。
毕竟,对此刻的他来说,只要确定了对手是真实存在着的人类。自己便不可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