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易掉过头看到犯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容，即便是他，也不能立刻明白笑容背后的含义。
案宗还没到手，不能对症下药的话，努力只会事倍功半。所以，萧易进来之后，仅仅是坐在一旁的角落里，什么话都没说。
犯人讶异的神情转瞬即逝，萧易竟没有按照他所想的进行下去。
“哼，故作姿态。最多五分钟，一定会张口说话！”
五分钟后，萧易真的说话了，却不是犯人猜测的那样，他是在和送案宗过来的狱卒说话。
“辛苦你了，待会端张小桌子和小椅子过来，最好弄几壶茶过来。”
狱卒不敢怠慢，连忙和其他人准备起来。两三分钟，萧易就盘着一条腿坐在了椅子上，身前摆着一张小桌子。
倒了一杯茶，萧易细细品了起来，同时摊开案宗寻觅着犯人的缺点所在。
“黑帮老二？”萧易抬头打量身后之人，两只手都被铁链牵扯绑了起来，脚上的铐链也是被固定在地面。
“谷虎虎？”
“谷虎，你眼睛瞎啊！”犯人愤怒地骂了一句，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闭口别过头去。
“可恶，明明决定不理睬他的。”
“谷虎，不好意思看重影了。我说谷虎虎这名字也不够霸气。”萧易深表歉意，读错名字不是他的本意，他是真的看重影了。
“杀了十四个人，还都是平民百姓。黑帮老二这么好当的吗？老大不会就多杀一个吧。”萧易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谷虎没有出声。
“被两个回乡探亲的士兵抓住。噗嗤～不好意思，没忍住。。。”萧易捂着嘴偷笑，觉得这家伙的遭遇还挺离奇。
“你笑什么！那可是禁军。”谷虎再次违反自己定下的规则，出口回应了萧易。
“我知道是禁军，可你也太倒霉了吧。人家回乡探个亲，顺手给抓了。”说着萧易又笑了起来。
“笑个屁呀你！”谷虎面色涨红，入狱前他也算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还不觉得有什么，被萧易这么一提，脸上开始挂不住了。
萧易没有理睬他，喝了口茶水，继续阅读案宗。
“这就完了？”长长的卷宗看完，萧易觉得好无聊，琐琐碎碎记载了多条罪责，完全没什么令他眼前一亮的点。
“我还以为是个硬茬，结果就是问老大躲在哪里。”萧易直白地吐露心声，让谷虎都一惊。
“他这是在小看谁？是我，还是老大？”谷虎开始琢磨起萧易刚刚的那句话。
萧易站起身，走到谷虎的身前，笑着问道：“你真的有那么嘴硬啊？”
“那当然！你不出去打听打听，在你之前有多少人过来审问。结果呢，哈哈，关于大哥的行踪，你就别想问出一个字。”谷虎还没琢磨透那句话，听萧易这么问，一脸自豪地说道。
“你这又是何苦呢？说实在的，就算你把老大的位置报出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行踪还真不好说一定有效。我看那些当官的也是傻，信息早就过时了吧。”
“哼！想套我话？”谷虎笑着看向萧易，这种伎俩见多了。
“套什么话，一点价值都没有。。我去和他们说说，赶紧把刑判了吧，老大这么长时间没抓到，早跑路了。你关在牢里能懂得什么。”
“早判了，不就是死刑嘛。头掉了，碗大点疤。”
“你老大今年多大了？”
谷虎愣了一下，不明白萧易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这事也不能说吗？还是说你不会算？就是你入狱时他的年龄，加上关在狱中的时间。这样吧，你入狱一年半，把当时你老大的年龄告诉我，我来算行吧。”萧易无语地看着他，摇头间尽显无奈。
“你小看谁呢，这么简单的算术，谁不会。老大他今年4。”谷虎因自己被小看十分生气，说话的语速很快，就像是在证明自己算得又快又准。
“四十二就当老大了，不简单。”
“那当然，老大他最重兄弟情义，平日里有好吃好喝的，从未忘记一个兄弟。兄弟们都情愿跟着他。”谷虎怀念着过往的日子，脸上的表情柔和起来。
“可惜，帮派被灭了。全帮派上下就跑了一个老大。真不愧是老大，这都能从官兵的围剿中逃掉。”萧易讲话时的语气很怪，是人都能听出他话中有话。
“你什么意思，全帮派都被抓起来了？”谷虎疑惑地问道，他被抓的第二天经过审判后，直接被关进了大牢。自那以后自家帮派情况如何，他就不得而知了。
“是呀，就少了一个。该审判的半年前也都审完了，都按照罪责判了刑。不过几个管事的都还关着，谁叫他们不知道老大在哪呢。”说着说着，萧易还替那些人惋惜起来。
“不可能，你一定在骗我！”谷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入狱那天，他刚和老大见过面，那时帮派正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你不觉得你被抓太巧合了吗？如果我说，其他几个当家的和你一样，都是这么被抓的。你信吗？”萧易笑着问道。
“你的意思是，老大出卖了我们？”谷虎冷静思考萧易话里藏含的意义，大惊失色。
“我刚刚翻了下案宗，当时你们帮派已经成为铲除目标中的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行动前一夜，有人给官府报信，给出了你们几乎全体成员的确切位置。为了分头抓捕，官府不得不分散兵力。等最后收网时才发现，竟然漏掉了最大的一条鱼。”萧易指了指桌子上的案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是老大！只有他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行踪，他想分散官府的注意力，然后趁机逃走。我就说那两个禁军怎么可能那么巧，遇见我然后抓住，原来是这样。”谷虎被萧易成功引入设好的陷阱里，丝环相扣，完全没有察觉有人在旁推波助澜。
“你知道了又怎样，都一年半了。人家卷着财物早跑远逍遥快活去了。”萧易苦笑着摇头，表示无可奈何。
“我知道他老家在哪里，他只带我一个人去过。”谷虎思忖了一会儿，决定他不仁我不义。
“没用的，人家老早就搬过几次家了。要是一年之前你说出来，官府抓到人后，还能对你酌量减刑。现在唉，没希望了。”萧易强压着心里的激动，脸上还是那副痛惜的表情。
“我还有好几个地点，也许能派上用场呢？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把这个背叛兄弟的龟孙小人拖下水也算有个伴儿，哈哈。”谷虎对自己的推理毫不怀疑，前几分钟还敬仰万分的大哥，已经成了他所唾弃的对象。
“那好吧，你把几个地点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说动他们去搜寻一下，只是你别抱太大希望就好。”
萧易装作很不情愿的样子把耳朵凑了过去。谷虎不疑有他，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地点都抖露出来，在萧易离开时还不忘补充一个。
“萧兄弟，你一定要把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抓进来，这种人活在世上太便宜他了。”
“一定，一定。”萧易郑重无比地说道，然后快步地从谷虎眼前消失，他的笑容快绷不住了。
找来狱卒，把谷虎说出的几处地址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那些狱卒围在旁边，惊讶地看着纸上多出一个又一个详细的地址。
“萧兄弟，可真有你的。这个谷虎是黄字第二号难处理的家伙，你竟然花费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把多少人拷问不出的讯息弄了出来。”说话的狱卒大感意外，这个谷虎他也参与过审问，难度之大是深有体会。
“侥幸而已，侥幸而已。赶紧把讯息送出去，一年半时间过去了，谁也不知道这些消息还有没有用。”
“那当然。”狱卒刚停笔，就把纸张卷起揣进怀里，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前厅去。
审问是成功了，但要减刑的话，还要等那边抓捕的结果，毕竟当时约定好，是以功抵过。
“接下来这间好了。”萧易挑了一个就近的牢房，狱卒确认之后，打开门让他进去了。
一个时辰后，萧易在犯人的面前摆起两桌子的美味佳肴，作为自己审讯的一部分，不能以公费报销，萧易只得自掏腰包。
“来，吃吃吃。”萧易叫来三四个狱卒，不忘把自己认识的哥们洛兰也拉上，几人围着桌子热乎乎地吃着酒席。
狱卒不知道萧易如此做的原因，还以为他是想请客吃饭，答应得无比干脆。
桌子上的菜肴，有那么两道，这些狱卒还未曾吃过，因为价格对他们来说很难接受。
“白痴！这种肉要有特殊酱料才好吃，你们这么吃就是暴殄天物。”酒席过半，距离桌子不足半米的犯人，突然张口说话。
萧易露出欣慰的笑容，鱼儿终于上钩了。
“哦，我们吃什么关你什么事？吃你的白馒头去吧。”萧易捡起地上泛黄渐硬的馒头扔到那人手边，自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哼，论起吃。你们给我提鞋都不配。”犯人扭过头不屑地说道，然而不停往餐桌上暼的眼睛，彻彻底底地出卖了他。
萧易拿起桌上最昂贵的那盘肉，来到犯人跟前，当着他的面捏起一块胡乱塞到嘴里。随着咀嚼，肥美的汁液从嘴角留下，让人欲罢不能。
犯人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眼睛冒着绿光。
“只剩最后一块了呀！”萧易提起肉片，仰起头就要往嘴里放。
“别，就这最后一块。我求求你用醉香楼烤鸭的酱汁淋上去再吃，也算是对它的尊重。”犯人咽了好几口口水，话虽是对萧易说的，但眼睛明显聚焦在肉片之上。
“是这种酱汁吗？”萧易从桌子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掏出一个小黑瓶，笑着拧开后，滴了几滴在肉片之上。一时间，肉片的香气浓郁了几倍不止。
“你多久没吃这个了？”萧易端着肉片在犯人的面前晃了晃，用诱惑性的语气问道。
“半年。我已经半年没吃过像样的饭了。快让我多闻闻它的味道，那样我吃馒头也能想象一下。”犯人拿起地上的馒头，一副准备就着香味吃饭的架势。
“馒头里面夹着这个怎么样？”说完，萧易从犯人手里拿过馒头掰开，将肉香四溢的肉片放在其中，又交给了他。
犯人看着手里的升级版馒头，呆住了。狠狠地咬了一口后，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流了出来。
“我再也不要过这种日子了。让我吃饭，我要吃菜！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犯人嚼着嘴里的馒头，眼泪不止哽咽地喊道。
十分钟后，一桌属于他个人的酒席摆了上来。没有食言，享受完饕餮盛宴的犯人，一脸满足地把私藏金块的地方说了出来，眼角依然挂着泪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