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密米一直在逃避。
过去的岁月她一直用自我催眠的方式来告诉自己,离家很近离亲人很近就不用害怕孤独,她对于一些人来说也不再是遥远而虚幻的存在。但,遗憾的是她依旧失眠,焦虑,并且日趋严重。甚至比在WZ市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是糟糕,说实话她至今怀念那片灯红酒绿的土地和那段在外人看来风平浪静的生活,除了偶尔会从心底渗透出来一种能使人抓狂的孤独,但也仅仅是偶尔而已。或许她生来就应该适合那里的。
但她终究离开了,为了母亲煞费苦心替她营造的归属感,她选择了离开。一如多年前挥挥衣袖离家的无奈。初回故乡竟然没有一丝熟悉,所有一切都很陌生,陌生的让她害怕起来。人们都只道近乡情怯,可又有几人明白其中深深地无奈。
多年以后重回故地的她却懵然明白,自己无非只是在宿命的安排下重复着轮回罢了。虽然她年纪并不算大,心境俨然已是苍老。此情此景也不得不让人想起年少时读过一首关于回乡的诗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
母亲絮絮叨叨地说,回家吧女儿。你已经放逐自己够久,我也终于想起来欠你太多,但是一切已经没法回头。我知道你没有幸福的童年也没有你这个年龄该有的欢笑,所以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让你在这个本该享受一切美好的年纪明白家才是你最终的港湾。
抵不过母亲的眼泪。她还是回来了。
没有衣锦还乡,没有意气风发。有的只是萦绕一身的落魄。根本适应不了家乡的热情,也没法回应乡亲的问候。带着一身疲惫推开那扇一如多年前并无改变的老旧木门,她像个恢复记忆而又被禁锢许久的病人,贪婪得吸取着陌生而又熟悉的空气,眼泪便再也止不住的下来了。
是的,她想起了所有。还是更准确的说,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这里。过去的岁月在她辗转于不同的城市,忍受着寄人篱下的痛苦和颠沛流离的生活,甚至几度即将失去唯一拥有的尊严时她都不曾想过今生还要回来这里。
但如今,这扇门再次被打开了。那一瞬间,熟悉而又古旧的气息迅速将她包围。那些纠缠她至今的痛苦的童年影像,依旧鲜活地呈现在她面前,逼得她几乎迈不开步子。母亲的呼唤让她迅速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定定心绪匆匆打量了周围一圈。院子里的汲水井依旧孤单地维持着多少年不变的姿势。边上大朵大朵的栀子花白得诡异,仿佛在轻轻哀叹这个院子的衰败与没落。万年青,含笑,夜来香一字排开在矮墩墩的墙头,还有那盆在她牙牙学语时已初有印象的蟹爪兰。羸弱的截截断断的顶端冒出了一朵朵淡粉色的花苞,四周用细铁丝绕了两圈,做成了用两根筷子支撑住铁丝的简单栅栏。印象中祖父告诉她,养育蟹爪兰可以修身养性,让人的心不浮躁,年幼时的她又怎会懂得。
同样是这个院子,父母强烈而又频繁的争吵,渐而不断升级演变成动用武力,这些画面在那个夏天烙铁一样烙进她的记忆。母亲并不晓得那时起存在于她记忆里的伤口从未愈合,且历久弥新。以至于离家多年后的这个夏天她站在这里还是忍不住浑身微微颤抖。
她的手缓缓抚过那块经历了这个院子里所有悲欢的青石板,最终无力地落在身侧。
彼时,她终究逃不过与宿命的抗争,还是将心安置在此地了。
海情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