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机械碰撞的脆响声传来,左寒青冰凉的小手迅速缩了回去。
沈啸微微一笑,轻声道:“好好呆在这里。”
平日间娇纵刁蛮的左寒青在这一刻竟如家养的小白兔一般,乖巧地点了点头。
眨眼间,沈啸已经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经历过一阵混战,街道上早已寂静无人。
此刻整条街就只有沈啸在迅速奔跑着。
而藏在暗中的那个狙击手也明白,如果让沈啸带自己的小弟们把这里包围,挨个搜查,自己就会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但他对自己的枪法又是自信的,如果不是刚才有车玻璃挡着,沈啸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透过高倍瞄准镜,沈啸身体上下都在他的视野之中,但麻烦的是,沈啸的速度实在太快。
跟着三少这么多年,他不是没见过身手好的,但这个沈啸才二十岁,而且是一个生意人,他凭什么呢?
顾不得这么多了!
如果沈啸离开这条街,在房屋的隐蔽下,自己就会失去目标。
预判吧!
狙击手想起自己在学校时关于移动靶的教学。
答案他能够倒背如流。
但这么一道不起眼的、在考核中最多占5分的题目,此刻却让他感觉紧张到了极点。
他只有一次开枪的机会!
成功,则可趁乱逃脱!
失败,死的就是自己!
沈啸的身影一直在高倍瞄准镜中,狙击手计算好一切影响的因素。
然后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扳机。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
就在他以为一枪要命中的时候,沈啸像是感觉到了危险一般,身体竟然以僵直的状态从快速奔跑直接停了下来,然后扑到在了地上!
空了!
他是神吗?
要知道,在出手之前,就连狙击手本人都不知道自己要向哪个地方开枪的!
他难道能够未卜先知?!
还是说,这只是一场梦?
狙击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下一刻一声震耳的巨响传来,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震了一下。
接着,他就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原来,这并不是梦。
沈啸趴在地上,在听到巨响之后才弓起身子,而后一屁股坐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刚刚在车中那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感再次涌了上来,逼迫着沈啸停下!
他在赌!
幸运的是,他赌对了!
“哒哒哒。”
高跟鞋快速跑动的声音传到沈啸的耳中。
左寒青走到他的身边蹲下,忧心道:“你的脸好白。”
沈啸淡淡笑了笑:“吓得。”
“原来你也知道害怕?”
“那可是狙击枪,我怎么会不怕呢?”
“啸哥。”
端着大狙的陈风也来到了沈啸身边。
沈啸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陈风也笑了笑,眼中带着紧张和关切。
“清扫周围。”
“是,啸哥!”
......
“二十个人!十把枪!还他妈带着一个狙击手!”
陈天明将一个精致的玻璃杯摔得粉碎,怒吼道:“一个都没回来?!”
他这次来一共就带了五十个人,这一下子折进去一小半!
二十个人还好说,重要的是那个狙击手,可是他花了极大的功夫才要过来的!
结果连沈啸的毛都没碰到!
“给我联系老刁,把重火器调过来!”
陈天明脸色狰狞:“我就不信他是铁做的!”
“三少冷静!”
一名小弟赶紧劝道。
用枪的话,各地的警署都会卖葓门一个面子,但如果用到重火器,那警署就算再不愿意跟葓门对上,也不得不出手!
更要紧的是,这还会把陈天明背后的势力也牵扯进来!
到时候,恐怕得老大亲自出马才能摆平了。
而这,对于三少和两名兄长争权,无疑是极为不利的!
“还冷静?”
陈天明喘着粗气:“我丢不起这个人!”
“三少,老爷刚刚来信,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陈天明猛地看向小弟:“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
陈天明骤然之间便冷静了下来。
父亲要来!
如果让他知道这件事,我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不行,我一定要趁父亲来之前把沈啸拿下!
“刚刚死里逃生,现在的沈啸一定是防备最为虚弱的时候!”
陈天明道:“集结所有人马,直接包围他的老巢!”
“三少!对方的人马在我们之上,而且有楼作为掩体!请三少冷静!”
“不必说了,我意已决!”
陈天明道:“我已经调查过了,他手下的人现在都分散在各处,在那楼里的也就不到一半!我们出其不意,定能一举成功!”
......
回到小洋楼后,沈啸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道:“把郭肃喊过来。”
陈风道:“啸哥,郭肃这两天好像不在,我以为他去执行任务了。”
沈啸挑了挑眉,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问道:“现在楼里有多少人?”
“三十七!”
“会用枪的有多少?”
“全部都会!”
沈啸点了点头:“今晚失败,陈天明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从现在起,小洋楼、仓库都要仔细防守!”
“沛儿姐听到枪声后已经吩咐下去了。”
沈啸点了点头,刚想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了刺耳的警报声!
几人对视一眼,立刻便推门走了出去。
“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自己打上门来了!”
沈啸冷笑一声:“老子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集结兄弟们,打!”
随着陈天明的人干掉值班的两人破门而入之后,小洋楼立刻便成为了两者交锋的战场!
“会用吗?”
沈啸递给左寒青一把手枪。
左寒青一把拿在手里:“偷偷学过,想不到吧。”
“确实有些意外,不过你记住,这把枪是给你自保用的,除非有人威胁到你的安全,否则一定不要主动开枪!”
沈啸认真交代道。
陈天明认得左寒青,如非必要,想必对方也不会对左寒青出手!
左寒青自己也知道现在不能给沈啸添乱,重重点了点头。
走廊里隔三岔五地躺着几个人,不远处的响声也一直没有停歇的意思。
沈啸握着枪来回在各个楼层间穿梭着,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双方打得最是激烈的时候,一小队人悄悄地从正门口直接走了进来。
听到阵阵枪声,领头的老者眉头一皱,心说不妙。
“快,冲上去!”
“徐老,咱们帮谁啊!”
“帮谁啊,帮谁啊。”
徐老一时间也急昏了头。
一边是和自己洋行有关系的葓门,徐老实在不愿意跟对方交火!
另一方是只有数面之缘的沈啸,但奈何小姐现在还在他的手中。
就在徐老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背影忽然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徐老冲着手下挥了挥手。
几人点了点头,迅速冲上去,直接便把那人按在了地上。
“蒙住眼,塞住嘴!”
“我能不懂?”
两人干脆利落地解决掉这个人带到徐老身边,用眼神询问该怎么办。
徐老向前走去,然后回头示意众人带着这个人跟上。
几个手下抬着被捆得跟麻花一样的人上了二楼。
徐老清了清嗓子,用力喊道:“都住手!别打了!”
“砰砰砰!”
几道火花瞬间在他的身前出现,把他吓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住手!陈天明在我手上!”
陈天明手下的人心想糟了,三少怎么被抓了!
沈啸手下的人心想陈天明是谁?
不认识!
对方好像跑神了,再开几枪!
固定靶打起来确实要轻松许多。
楼里的枪声越来越稀疏,终于停止。
沈啸和陈风等人带着左寒青来到了二楼楼梯口处。
“徐老?”
左寒青嘿嘿一笑,完全无视了徐老挤眉弄眼的暗示:“您怎么抓住他的?”
徐老心想我刚刚就应该把陈天明打晕,现在好了,眼白蒙了。
“陈三少就在一楼那边站着,好像也没怎么反抗!”
陈天明“呜呜”出声,心想你们敲老子闷棍,老子怎么反抗?
徐老叹了口气:“揭开吧。”
手下的人快速把陈天明的眼上和嘴巴里塞的布拿开。
陈天明立刻怒道:“左寒青,你竟敢对我动手?”
左寒青撇了撇嘴:“麻烦陈三少弄清楚情况好不好?”
“刚刚他都已经承认了,你难道还想否认?”陈天明冷哼一声道。
左寒青没有搭理他,回头看了一眼沈啸。
沈啸无奈道:“左小姐的意思是,你现在被绑着,还被我的人包围着,说话客气点儿,别还把自己当大爷。”
左寒青嘻嘻一笑,对沈啸竖起了大拇指。
“呵呵,沈啸,你以为抓到我就赢了吗?”
陈天明狰狞地笑着:“你再怎么往上爬,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臭黄包车夫!而我是你永远不敢动的人,只要我今天出了一定问题,这栋楼里的人一个都活不成!”
“砰!”
沈啸手中的枪响了。
陈天明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竟敢真的对自己开枪!
但下一刻他就发现,原来这一枪并没有打到自己,而只是将他面前的一块地板打出了一个很浅的小洞。
看到沈啸真的敢开枪,陈天明手下的人立刻举起了手中的枪。
“轰!”
一声巨响传来,那人应声倒地。
黑暗中,陈风的身影若隐若现。
“不要试图做出任何危险的动作。”
沈啸回过头看向陈天明:“也不要试图威胁我!”
局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看到场间的局面,韩洁随手把伞丢在一边,快步来到有些拥挤的走廊中。
“沈啸,你不能杀他。”
听到韩洁的声音,陈天明的脸色忽然变得极其难看。
以前就算韩洁不肯接受他的心意,但自己在她面前的形象却一直维持得很好。
但是现在,这二十年来的积累,顷刻间便化为了乌有。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
沈啸冷冷地看着韩洁:“难道韩小姐认为我就要让他杀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韩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但你不该来的!”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失望。
虽然很淡,却已被韩洁感受到。
这一刻,她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沈先生,老朽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徐老忽然开口道。
沈啸道:“讲。”
“沈先生和陈公子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但既然到现在您还没有杀死他,那就说明您并不想杀死他。”
徐老道:“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
沈啸转过头看向左寒青,左寒青摇了摇头,示意这并不是自己的意思。
“他的事你能做主吗?”
沈啸看着徐老问道。
徐老摇了摇头,道:“但他毕竟是陈先生的亲生儿子!”
“不能做主就闭嘴!”
沈啸冷冷地说道:“如果他不是陈先生的亲生儿子,他现在已经死了!”
但是他对于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陈先生,更多的也是尊敬而非畏惧!
外面的雨忽然大了起来,夹杂着雷声不停地响在众人的耳边。
“铃铃铃。”
“啸哥,电话。”
听到电话声,沈啸扯着长线拿起电话。
焦躁不安的雨声中,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平静的声音。
“放他离开,我可以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句话的语气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理所当然。
仿佛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面对他的时候就只能心甘情愿地臣服。
但是回答这位苍老的声音的,是一声年轻而清脆的响声。
沈啸没有让任何人动手,而是自己开了枪。
陈天明的右脚已经血肉模糊,但当他听到那个老人的声音之后,他的恐惧仿佛减少了很多。
似乎是不愿意让这道枪声太过孤寂,陈风等人也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外面雨声不断,但除了这种声响,整栋楼安静得令人心悸!
一阵声响过后,楼里陈天明的人已经全部倒了下去。
陈天明的脸色已经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现在的他却要比沈啸想象中坚强许多。
仿佛感受不到右脚上传来的疼痛一般,陈天明沉默地咬着牙,盯着正在通电话的沈啸。
葓门的尊严,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被如此挑衅过了!
陈天明知道,刚才父亲的那句话已经是极限,葓门的尊严不可能因为他陈天明一人而再被削挫!
而电话那头的老人自然也知道沈啸在等自己说些什么。
可是这种在普通老人口中无比轻松的一句话,对于他来说却是无法接受的条件!
葓门传承如此之久,尊严和骄傲的传承,在某种程度上早已超过了血脉的传承。
如果失去这种极致的尊严,偌大的帮派顷刻间就可能成为一盘散沙,这是它们能够一直存在延续的基础!
长久的沉默之后,电话那头终于再次传来了声音。
他的声音苍老而缓慢,平静且冷漠:
“犬子无用,你可以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