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沙咀能够用得起洋汽车的人并没有几个,门外之人的身份显然也是呼之欲出。
沈啸看了一眼陈风,向着门外走去。
陈风落后半步,如同影子一般紧紧地跟着。
伴随着一阵烟尘和粗噪的发动机声,深绿色的汽车扬长而去。
“不得不说,葓门的待遇还是不错的。”
沈啸打趣道:“我们车行以后若是发达了,也用这种车去拉人,那才气派!”
坐在沈啸旁边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跟着葛飞一起来找麻烦的程五爷。
曾几何时,一个领头羊一般的存在,竟已变成了一个用来请人的小人物。
这便是葓门的手笔?
“那日我就邀请沈兄弟加入我葓门,可惜你不肯。”
程五爷深吸了一口烟,砸吧两声,道:“怎么样,现在还来得及?”
沈啸笑道:“正主还没见到,程五爷就想直接把事儿解决了,未免太轻沈某了。”
意思很明显。
想劝我加入葓门,凭你的身份,还不配!
听到沈啸的话,程五爷的脸色便冷了下来。
他冷哼一声,目光转向窗外,自顾自地抽起了烟。
伴随着一道尖锐的刹车声,汽车缓缓地停在了街道某处。
陈风下车拉开车门,沈啸走了下来,仰起头,只见到金碧辉煌的两个大字。
鸿宾!
沈啸不着痕迹地张望了一眼。
这条街,显然要比他洋楼所在的街道要繁华许多。
且不说那灯红酒绿的程度,单单是在他那里多日难得一见的汽车,在这里,便停了三辆!
“沈先生,请吧。”
程五爷督促道。
沈啸笑道:“请。”
一进鸿宾酒楼,“气派”两个字便自然而然地从沈啸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和这里一比,自己的小洋楼,确实就如同贫民窟一般寒碜。
但令他感受更加深刻的,却不是气派。
而是幽静。
一个声名远扬的酒楼,在这种正是开张的时间点,绝对不应该这么安静的。
可既来之,沈啸自然不会怯场。
跟着程五爷来到一个装饰得美轮美奂的包间中,门口两个姿色出众的年轻女子礼貌地问好。
然后却是不敲门,直接打开了房门。
沈啸心中疑惑,却没有多想,而是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门,沈啸的目光便立刻被坐在主座上的那个人给吸引了过去。
炎炎夏日里,此人还是穿着被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衫。
他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身边两个身姿妖娆的美貌女子,正在缓缓地替他扇着风。
若非他那一头短发,沈啸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封建年代。
此人却不是韩贞,又是何人?
屋里除了这三人,满桌子酒菜,还有两个姿色丝毫不弱于韩贞身后二女的两个女子。
看样子,显然是准备伺候沈啸的。
除此之外,这屋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花盆旁的一个大箱子。
近一人高的大箱子,其中放的想必就是......枪!
沈啸相信,这屋里带上自己和陈风一共七个人,可不会用枪的,应该只有陈风一人。
这难道是葓门的一个暗示?
你沈啸有枪,我葓门也有!
因此今晚这顿饭,你沈啸就不要感觉自己有恃无恐了!
“沈公子远道而来,快请落座。”
韩贞笑着说道:“冒昧相邀,希望沈公子不要怪罪。”
就在沈啸思绪闪动之时,一道儒雅的声音便传到了他的耳中。
沈啸微笑道:“还未谢过韩二爷好意,以你的身份突然邀请在下,实在是让沈某有些惶恐。”
“突然来此,沈某总不能空手前来,便准备了一份薄礼。”
说着,沈啸便将一张装饰精美的盒子交给了陈风。
陈风接过,递了过去。
韩贞身后的一名女子接过,而后放在一旁,继续扇风。
韩贞笑了笑,道:“沈公子是我的贵客,来就来了,还带礼物,我若是不回一份礼,未免就有些不知好歹。”
“梅儿,将礼物呈上来。”
“是!”
听到韩贞的话,他身后另一名女子缓缓走向那个大箱子,而后竟是将其搬了起来。
一个看似瘦弱的女子,竟然有如此惊人的力量?
“打开,让沈公子过目。”韩贞吩咐道。
接到命令,梅儿笑着掀开了箱盖。
忽然之间,一股刺鼻到令人作呕的气味便传遍了整个房间。
沈啸定睛一看,心中也是感到一股凉意。
因为那箱中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枪支,而是一条胳膊。
一条血淋淋的胳膊!
“程五昨日已经说过葓门的意思,他葛飞却还想撩拨,这就是把葓门当傻子用。”
韩贞笑道:“沈公子,你觉得葓门的人,是傻子吗?”
听到这句话,沈啸忽然感到这个韩贞,是真的不简单。
他每句话都客客气气,但每句话都占据着主动,每句话都似乎要将沈啸完全压垮!
沈啸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道:“有韩二爷掌舵,葓门的人自然不会是傻子。”
“我听说昨夜临走前,沈公子和牛三说了一句话。”
韩贞笑道:“不知沈公子是否有兴趣,和葓门一同和气生财呢?”
说完,韩贞丢给站在沈啸身后的两名女子一个眼神,其中一人同梅儿一起将那箱子抬了出去。
另一人,则拿起香扇开始扇风。
可是这风,未免扇得有些太用力了。
沈啸沉默片刻,道:“为什么是我?”
韩贞道:“因为我看不透你。”
沈啸微微眯眼。
不知道这个韩贞看不透的到底是自己这个人,还是他身后是否存在另外的势力!
因为那些实打实的枪支弹药,并不是一个只有几十人的车行能够拥有的。
也许正是这些,才让葓门一直投鼠忌器。
沈啸道:“能够让韩二爷看不透,也算是在下的荣幸。”
韩贞笑道:“进入话题后,我就喜欢直接一些。”
“请讲。”
“这次请沈公子来,除了看一下那条胳膊,也是我想要见见你这个年轻人。”
韩贞继续说道:“不过后续应如何合作,葓门也要再看看。”
沈啸明白。
无论是车行,还是葛飞的飞龙帮,在葓门真正的高层眼中,都只不过是在小打小闹。
哪怕是面前这位韩二爷,也不过是葓门在尖沙咀的一个话事人。
还远远不是那个在整个港城都叱诧风云的葓门的真正掌舵者。
葓门是对沈啸有兴趣不假,但他们同样需要沈啸证明自己拥有和葓门合作的能力。
眼下的车行,显然远远不够。
韩贞借助这顿饭来释放一定的善意,也是在告知沈啸。
如果他不能够以非常人之姿成长起来,恐怕日后他连进这个门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你葓门又如何断定,我沈啸一定愿意同你们合作呢?
从进门起,韩贞便一直以一种看似平易近人实则居高临下的姿态和沈啸交流。
这种姿态,让他想起了过去拉黄包车那些日子。
那时候,葛飞等人仗着背后的葓门,将沈啸等人欺压到了什么地步?
要说葓门对这里面的事不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对于这一类帮派,沈啸实在提不起什么合作的兴趣。
他忽然伸出手,示意身后的香扇不要再摇。
“既然韩二爷如此坦诚,那在下也就直说了。”
沈啸淡淡道:“沈某草芥出身,自在惯了,恐怕过不得寄人篱下的日子!”
话音刚落,韩贞还未说话,倒是有一道娇咤的声音自沈啸背后响了起来。
“放肆!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