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山之下,大磐对于山上发生的故事一无所知。
此时的他正紧锣密鼓又悄无声息的布置着自己的计划。
一艘旧日的沉船从干枯的湖泊里被拖行上岸,腐朽的木梁撬开,破洞的甲板被砸穿,死寂沉沉的船舱重新被翻修。
李归是木匠的儿子,小时候耳濡目染,所以木匠活极为出色,魏巡一柄墨刀斩下数不清的木材,当然,刘莹也找来图纸,悉心为这艘乘船更换配件。
大磐独自坐在无罪村的最高处,看着远处的河流,湖泊,山峦叠障。
很快,一片微风挂过,视线极限的那头,一场熊熊烈火标明了计划的成功。大磐嘴角扬起笑意,转头看向琅山,从今天起,他便要每日都等在瀑布下。
另一边,一个少女抢过方向盘,毫无顾忌的狠踏油门,汽车的轰鸣在城市中回荡,直接撞穿尸潮,沿途无数的丧尸发出嘶吼,回应它们的,只有吉普车窗处发射的榴弹,整座城市都挡在前方,却未为能拦下他们片刻脚步。
河沿小镇之中,李白罡整整三日都自己房间内安静打坐,黑白二色两种序列之力宛如游鱼,在他的周身穿梭环绕。
石像鬼百无聊赖的扣指甲,低声问到:“青神,你说他怎么突然变性了?往常他可是最忙的一个,根本闲不住,这几天居然能这么安静的闭门不出?这是我认识的李白罡嘛?”
青神似乎也预感到了大战在即,除了认真修炼外,每半个小时,便从指尖挤出一滴鲜血,化为种子,而后放到空瓶中,仅仅三天,便灌满了三瓶种子,随时可以释放。
听到石像鬼发问,青神说道:“如果按原有的战略计划,清理完河沿小镇,又确保后方红山的安定,现在应该是里应外合攻打无罪村的时机。但是迟迟没动手,那便是里面可能有大麻烦,我们要做好准备。”
石像鬼不屑的说到:“麻烦,能有多麻烦?能有血肉之源麻烦嘛,那么多病毒生物,如潮水一样,被我们灭杀了三波,就连它们老大来了,还不是照样死翘翘。”
听到石像鬼夸张又得意的声音,青神忍不住说到:“那是防御战,我们现在准备的是攻坚战。灭杀三波病毒生物你真以为我们很厉害啊,那是修女洞察力敏锐,其次是牛牛和马闯设置的陷阱和预警装置牛逼,最后才是我们的战力强弱。那个无罪者基地存在已经很多年了,万事小心为上。”
此时军械区中忙活的马闯出来,恰巧听到两人的对话,说到:“这几日多休养生息,后面有更加艰苦的战斗。”
青神都囔到:“你俩神神秘秘的,不要抛下我们自己行动就行了。”
马闯心虚的嘿嘿一笑,此时,李白罡终于闭关完成,从房间内走了出来,说到:“好,攻打无罪村的时候,我们一定是一起行动。”
凌晨十分,李白罡在琅山瀑布下旁的大柳树上隐匿,一个偏瘦的身影出现从东方走来,而后静立在树下。
忽然,一滴水滴在大磐肩头,大磐环顾四周并没在意水花。
下一秒,那滴水不见了,大磐眼前一花,取而代之的是一柄螺旋形的尖刺抵在大磐脖颈之上,尖刺上闪着森森寒光,锥如尖针。
大磐身形往后一倒,靠在树上,掌心一柄尖刀同样抵住李白罡心口。
李白罡胸膛微微前挺,在大磐惊骇的目光中任由身体撞进刀刃中,面不改色的说道:“你不是魏巡,你是谁?”
大磐眼神中先是惊骇,而后迅速冷静下来,眼前这人的杀意可是半点不假,容不得他不谨慎对待。
大磐将武器松开,墨纹尖刀掉在地上,发出脆响,而后双手平举,说到:“我叫大磐,是和魏巡一起的。”
李白罡并不相信大磐的话,临阵换帅,智商再低也不该犯这种失误吧。低头看向那柄墨纹尖刀,刀身层层墨纹如云,这分明是手工锻打的,一百四十六层大马士革钢,在现如今这个世界上,能掌握这种锻造方法的人,不过一手之数,而李白罡恰好认识一个。
李白罡将墨文尖刀挑到一旁,问道:“这刀,你从那里得到的?”
大磐如实说到:“实不相瞒,这刀是神上赐予我等这些神使的,凡是通过重楼第四重试炼之人,每人都可以挑选一把。”
李白罡心里门儿清,这刀就只有哑巴能锻打出来,见大磐没有撒谎,便又问到:“魏巡是什么情况,在这个时间节点换人交接,真不怕我把你宰了?”
大磐苦笑着说到:“是我失误了,应该叫魏巡来的。不过我想这次事情极为重要,所以才想亲自来与你对接。”
李白罡瞅了眼大磐,年纪不大,居然能犯这种错误,说明经历也不多,问道:“你是有什么计划?”
大磐便说道:“这段时期神上远走,首领男爵也少在村内,我准备趁着这个时间将人全部撤出来,但不能惊动任何无罪者,以免遭受围攻,和引来男爵或者神上的注意力。”
李白罡将尖刺收回腰间,问到:“你们几个人,打算怎么做?”
大磐说到:“明日午时,我会谎称要为远处的神上进献祭品,而后从血圈中取出十七具肉食登船,他们的尸体会将船舱中七名孩子掩盖,我便驾船,光明正大的离开。等我离开之后,无罪村中会爆发魔物骚乱,吸引注意力。”
李白罡目光深邃的凝视着大磐的眼睛,说道:“看来你都计划好了,会牺牲十七个人?他们同意了?”
大磐脸上并没有丝毫愧疚,说到:“是我和他们交接过了,他们甘愿死亡,在无罪者基地中,活着比死还难受。还有一部分留在血圈的人,我将夏柳的狂暴药剂留给了他们,如果他们想要自杀,喝下药剂便能变成魔物,给自己报仇。”
李白罡思考片刻,意味深长的点头说到:“明日午时,你们沿河顺流而下,我在河水与红山的交界处接应你们。”
李白罡当然也想救那些被关押在血圈里的人,但想和能是两件事。
这是茉莉让他学会的道理,有多大力使多大劲,要是一味想救所有人,只会让所有人都陷入危险之中。
这是末日,你当不了圣母,你也救不了所有人。
所以这次李白罡非常澹然的接受了某些人的牺牲与奉献,这是也是他们自己的愿望。
李白罡将墨纹尖刀从地上捡起,递给大磐,说到:“明天见。”
大磐有些愣住,接过刀,问道:“你不怪我吗?我可是要杀很多人,你有办法救他们吗?”
李白罡摇摇头,说道:“你没有办法救所有人,我同样没有办法。但是我能保证我尽力的去做了,如果你也同样尽力了,他们不会怨你的,你也同样不会内疚。时间不早了,养精蓄锐吧。”
说罢,李白罡化作一滩黑水顺河流而下,就在大磐眼前失去了身影,大磐无论怎么巡查,也在找不到李白罡。
没办法,任何事物都有存在的痕迹,或气息,可光与黑暗没有。
大磐握着那边墨纹尖刀,此刻反倒是有些怅然若失,心中不知为何升起无限悲伤,想起那些老人干瘦的身躯,坚定的眼神,强悍如大磐也忍不住在这瀑布边嚎啕大哭起来。
瀑布也在哭,所以没人听得到大磐的哭声。
李白罡其实并没有离开,而是就遁在不远处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