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墨竹仿佛还沉浸在回忆中,闻声下意识看向张小丫,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张小丫脸颊微湿,她竟忍不住想哭。
替封墨竹哭。
她踮脚抱住他,闭着眼睛喃喃道:“别说了!别去想,别再想这件事!”
难以想象,当时只有七岁的封墨竹,本以为他跟母亲终于得救时,心中的喜悦,可一转头,便看到母亲为救他而死,那时该有多绝望。
那时的他,也不过才七岁而已!
难怪!
难怪他吃不得肉。
只怕都是因为童年的这个阴影。
想到他当初还当着自己的面,硬逼着自己吃下那个肉包子时的样子,心便忍不住抽痛。
封墨竹微躬身,将脸埋在张小丫的颈间,一股闷声传来。
“我恨她,其实她早就想离开,不过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一直强撑着,那时,她撑不下去了,就该带着我一起走,何必还要让我活下来,承担这份痛苦,我根本不需要她这样救我!”
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满含痛苦。
张小丫微点头,表示她明白。
一切都明白。
她甚至能感受到眼前这人身体正微微颤抖。
“你母亲给了你第二次生命,若是那时你便没了,日后岂不是便遇不到我了。”张小丫出声安抚道。
抬手轻轻拍着封墨竹的背脊,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良久。
封墨竹从她的颈脖处抬头,欺身上前,将张小丫抵在墙边,低头凑上前,一下又一下的触碰。
一下比一下更重。
唇齿相触间,张小丫感受到他的情绪,努力配合着。
半晌!
张小丫脚下一软,身体完全靠他的支撑,才没有瘫软在地上。
眼眶微湿,泛着莹光。
月光下,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封墨竹心里微动,闭上眼睛,暗自隐忍。
再睁眼时,眼底带着一丝清明,凑上前道:“天色已晚,明日还要继续赶路,你快回去休息吧。”
张小丫见他情绪稳定,点了点头,拉着他一同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推门而入。
进了屋子,反身将门关上。
霍氏侧身躺在床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搭在毛蛋的身上轻拍,见她才回来,眉头微皱道:“有么事?这么晚才回来。”
“没事,就是耽搁了一下,睡吧。”张小丫低头轻声道,随即走到屏风后面,里面放着一桶水。
霍氏的声音从屏风后传:“你回来的这么晚,水都冷掉了!”
“没事,我就简单擦洗一下。”张小丫应声道。
从包袱里拿出自个的布巾,先洗干净两块布巾,一个擦脸,一个擦下面。
她爱干净惯了,虽在外不方便,可能洗就洗一下。
擦拭了一下后,她就上了另一张床上躺着,至于那桶水,等明天退房后,再让店小二来搬走就是了。
许是累惨了,张小丫一觉到天明。
再睁眼时,窗外已经大亮。
叩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
张小丫三人刚好穿完衣服,她走到门后,打开门就看到店小二站在门外,手上拿着两个壶,笑道:“客官,我听见动静,想来你们是起了,就来给你们送些热水洗漱,顺便把昨天的水给搬走。”
手上拿着的一壶是热水,一壶是冷水。
她闻声,轻声道谢,随即侧身,让出缝隙,店小二将手中的壶放在桌子上,转头看向外面,便有人走进来,将昨晚的水筒搬走。
三人用两个壶里的水,兑成温水,用自个准备好的布巾梳洗片刻,收拾好包袱。
出了屋子,便朝楼下走去。
她们三个倒算是起的晚的,封墨竹等人都坐在下面,看着桌子上的残羹剩饭,看样子已经吃完早饭了。
张小丫三人落座,叫来店小二上早饭,随便吃了点。
李大叔吃完早饭便去了后院喂马,然后套上车子,牵着马车来到前门。
她从袖中拿出铜板,结了早饭钱,众人起身,出了客栈,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间,便出了城。
离下一座城的路途遥远,起码要两三天的时间。
索性中途有城镇或者是驿站供人歇脚。
第九日。
马车即将步入一处山林。
“穿过这片山林,就到了州郡城!”马夫一扬手中的马鞭,高声道。
马车内的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毕竟为了赶路,一连几天坐马车,人都要坐吐了。
终于快要到了。
远远地便能看到山林茂密,封墨竹神色一动,让李大叔停下。
“这山中恐有山匪作乱,我跟常烈前去看看,你们且停下歇歇脚。”封墨竹出声道。
眉头紧皱。
话毕,他脚下夹紧马腹,低喝了声,驾马缓缓步入山林中。
李大叔只得勒停马车,张小丫率先跳下车,扭动身体,她只觉得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没想到久待在马车上,也停难受的。
“要嘘嘘!”毛蛋出声喊道。
霍氏挣扎着要从石头上站起身,张小丫见她动作缓慢,主动说道:“我带毛蛋去林子里解决一下,娘你就坐这休息一下吧。”
说着,她牵起毛蛋的手,往山林中走去。
往里走了走,张小丫便让毛蛋对着树根嘘嘘。
谁知毛蛋不肯脱裤子,拽着裤带道:“毛蛋已经不是两岁了,姐姐不能看!走开!”
张小丫哑然失笑,只得尊重他的隐私,点头应道:“好好好,那姐姐走开点,你自个尿,尿完了喊我哈。”
她便转身,朝外走了几步。
随意的看着周围,她眉头微皱。
隐约间察觉到不对劲。
按理来说,这么大的山林,怎么可能一点鸟声都听不见。
一片寂静。
实在是诡异。
她扫视间,突然看到一旁的山坡后面,竟趴着三四个男子,定睛望着她。
几人一瞬间对上眼。
张小丫大惊失色,转身欲喊:“毛……”
谁知刚还没转身,就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颈脖处传来一股剧痛。
昏迷前,她只看到一瞬间的蓝天白云,便没了意识。
“走!”
从山坡处跑来的几人,一副草莽山贼的装扮。
见人被打晕,扛起她便往回跑。
……
封墨竹跟常烈骑马顺着一条山间小道,往山上走去。
行至半山腰处,竟有一间山寨。
两人上前刚露面,对方便认出二人。
“爷跟常烈来了!快开门!”站在高处的人立刻喊道。
山寨门缓缓打开。
封墨竹二人未下马,直接骑马进入山寨。
大当家闻声出来迎接,见封墨竹时,眼睛一亮,激动道:“三爷!你怎么来了?!”
“正巧路过此地,来看看你们,最近如何?”封墨竹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往屋子里走去,询问道。
大当家咧嘴一笑道:“大家都有在拼命习武,跟锻炼兵器,只等着有朝一日能为三爷所用,为了让人不靠近这里,兄弟们也有下山,拦路抢劫,不过都是些富人,平常百姓我们一概是不动的!”
这表面上是一间山寨,实则背地里是为封墨竹训练人手跟锻造兵器的地方。
用山贼来避人耳目。
这些人都是他外公的旧部,死里逃生,又被召集在他手下。
很快有人送上账本明细,封墨竹接过手大致扫视,了解了后,缓缓颔首道:“我来这还有一事,还有几人跟我同行,来找你提前通气,莫要对她们下手。”
“这个没问题,既是三爷你的人,我们又怎么会动!”大当家拍着胸口应道。
见他答应,封墨竹神色未变,不愿张小丫她们久等,便上马离开山寨。
却不知在他二人谈话时,已经有几人,回了山寨,他们肩膀上扛着一个女子,正是张小丫!
因这段时间,久未出手,周边城镇的人都以为他们已被官府歼灭,时不时便有人上山,或打猎或砍柴。
大当家未免让人发现山寨里面的事,便命人下山绑人。
做做样子。
谁知道刚巧,就遇上了张小丫几人。
封墨竹骑马回到原处,远远地就看到霍氏几人急成一团。
他眉心微动。
心中隐约升起一股不安。
骑马靠近,神色一敛问道:“怎么了?”
“小丫,小丫陪毛蛋去林子里撒尿,谁知道一转眼,人就不见了,毛蛋一个人回来,已经过了两刻钟,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霍氏焦急道。
封墨竹闻言,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他才刚离开一会儿,张小丫便出事。
难不成是有人偷偷跟着他们?!
趁着他离开,便掳走张小丫!
转念一想,不大可能。
若是有人跟踪,他早应有所感觉。
这人生地不熟,他也不好胡乱找人。
想到山寨里的人应该对着山林熟悉,他眉头一皱,勒令霍氏几人不要随便离开,一勒缰绳,转动马头,冲山寨骑马飞奔而去。
心中不免担心,万一张小丫是胡乱走动,掉入哪个陷阱深坑也说不定!
担心她受伤,眸光深邃,愈发深沉。
……
砰!
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张小丫眉头微皱,意识逐渐恢复。
她发现自己正被人扛在肩上,一时间未反应过来。
突然被人狠狠的摔在地上。
“啊!”
她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