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阁内,封墨竹坐在桌旁,看着吴砌匠和薛木匠两人,一人在锯木头,一人在和稀泥。
张小丫进来的时候,他都没发现,直到她走到桌边,进入他眼角余光的视线之中,他才发现,转过头,就看到小丫头一副面色凝重,怔怔失神的模样。
鲜少见到她这个样子,封墨竹愣了愣,心口也当即就紧了几分。
“怎么了?”
张小丫在椅子上略显机械地坐下来,听到他的声音,似是这才回过神,怔怔看向他:“嗯?”
竟然没听到他说的话。
封墨竹深目凝着她:“你怎么了?”
“哦,没么事,朱主事让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暂停卖天天橡上这道菜。”
封墨竹很是意外:“既然没查清楚,为什么就暂停?”
张小丫摊摊手,一脸无奈。
其实,她很清楚,朱主事就是让她来背这个锅了。
如朱主事所言,出了这样的事,肯定是要给当事人一个交代,也要给所有食客交代,不然,还有谁敢来邀月楼吃饭。
而找自己的问题,自然不是明智之举,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才能彻底让食客们放心。
所以,她这个供应商就是最好的人选。
正好,张志勇没有吃到天天橡上,没有中毒,这么好的契机在,邀月楼怎么可能不利用?
这也是她没再去找朱主事的原因。
既然他的目的,她心知肚明,她就很清楚,他不可能会被她说动,也绝不改变主意。
“你同意了?”封墨竹问她。
“不然呢?”
不同意又能如何?
虽然文书上写清楚了,邀月楼不得无故断收天天橡上,但前提也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天天橡上不得有质量问题。
一句“天天橡上的嫌疑最大”就已经将天天橡上扣上了质量有问题的帽子,她还能怎样?
封墨竹看着她,许久没做声。
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问她:“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张小丫略显茫然地摇摇头。
不晓得。
她是真的不晓得。
事情的真相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查出来的,不然,也不会她查了一下昼一点眉目都没有。
最重要的,她深深地觉得,就算日后查出来了,也未必有用。
邀月楼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其实就表示已经不在乎真正的真相了。
他们只需要尽快平息掉这件事,尽快让人们彻底忘掉这件事。
这点让她生沮丧。
还有一点就是,待他日寻到真相,天天橡上已经被食客们遗忘,不对,不是遗忘,而是抵制、抵抗。
就如她刚刚跟朱主事说的一样,这世上就是有很多不明真相、只听传闻、不辨是非之人。
就是这两点让她尤其担心,其实暂停几日不交也没事,就是怕日后也不让她交,且天天橡上让人中毒的名声已远播在外。
“他们这样就是完全不讲道理嘛!”封墨竹俊美如俦的脸上也流露出几分愠色,是张小丫很少见过的模样。
张小丫垂眸笑笑:“那有么事办法,他是上帝。”
“什么?”封墨竹没听懂。
张小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现代话,连忙改口道:“我说他是玉皇大帝,听说,做生意的人都喜欢将自己的客人说成是玉皇大帝。”
是吗?
封墨竹没吭声。
他这个生意人怎么不晓得有这么个说法的?
“就算是玉皇大帝,也得讲道理吧?要不,我去找他说说看?”说完,作势就要起身。
张小丫连忙将他止住:“不用,你别去。”
既然朱主事开了那个口,其实就是已经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
天天橡上能给邀月楼赚多少钱,他心里有数,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壮士断臂,说明他意已决、弃卒保车。
这种时候一直去找他,只会让他烦,根本改变不了么事。
“那现在要怎么办?就依言不再交了?”封墨竹问她。
张小丫低低叹出一口气:“先就这样吧,我再想想法子。”
真相肯定还是要去找的,哪怕再难。
就算日后不让她交,真相她也一定要找出来的,平白受冤不是她的个性。
反正得想法子,不然,她就等于断了所有的生路。
既然天天橡上出了问题,她的珍珠奶茶也定然要受到影响,卖不卖得出,还是个大问号。
可家里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那么多人等着她来养,收入来源一断,就等于一招将她打回原型。
“对了,封墨竹,你现在带吴大叔、薛大叔去瓦市坐刘爷爷家的车回村吧。”
封墨竹不意她突然说这话,看了看吴砌匠和薛木匠,凑到近前,低声道:“你不是说,他们的工钱是点天的吗?”
点天就是按照一天来结算。
封墨竹的意思,是两人还没做一天,这才半下昼。
“没事,”张小丫笑笑,“反正现在也不急了,今日装好,明日装好,也都没所谓。”
说完,便朗声招呼了两人:“吴大叔,薛大叔,今儿就做到这里吧,你们去瓦市坐刘爷爷家的车回去。这个时辰他应该还在,再晚点那就不一定了。”
林大华估计已经回去了。
两人虽有些莫名,却还是依言停了手。
“工钱到装修结束一起结给你们吧,放心,今日会按照一整日算。另外,车费你们先垫上,到时再一起结给你们。”
张小丫感觉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生机一般,连钱袋都没有力气拿,也懒得拿。
两人收拾工具。
“你呢?”封墨竹问她,“不回去吗?”
“我再坐会儿。”张小丫一对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掩面,上下搓了搓脸。
似是很疲惫,也似是很颓废。
封墨竹看着她:“我留下来陪你吧。”
“不用,”她当即拒绝,“我就一个人坐会儿,反正我离家近,几时回去都成。”
封墨竹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在等他吗?”
张小丫又搓了搓脸,也不否认:“嗯。”
“他要来吗?”
“不晓得,他的马在邀月楼,应该会来吧。那马上昼差点被人偷了,邀月楼的马棚没有门,我现在将它系到对面茶楼的马棚里了。他应该会找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