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微微福了福身,只听老夫人又道:“这镯子是你舅舅托人送来的,你舅母近日繁忙,府中大小事宜脱不开身。
今早将这镯子送了过来,一来我亲自交于你,二来也是要嘱咐你这皮猴,怕你四处乱跑,一不小心冲撞了客人。”
“这镯子是舅舅送来的?”
苏桐心里思索,不禁发出疑问,便是如此,也可直接送与她,怎的还要借祖母的手。
至于花宴一事,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由祖母叮嘱,这客人,恐怕是“贵客”。
而这花宴,恐怕也是卷起不小的风波。
苏桐也不问,只听着老夫人的嘱咐,或许真是把她看作那三岁的孩子了吧,
可谁也不知,早已死过一次的人,又怎会相信这几句简单的敷衍。
苏桐点头称是。
“既是说完了,你便也回去吧,祖母年纪大了,这会子,有些乏了。”
闻言,青竹便接过李妈妈手中的匣子,随后在苏桐身后退了出来。
来人究竟是谁,前世今生,这花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个个疑问,不由得令苏桐回想着那个梦中一切,不由得思索着另一个苏桐的一生。
话说,这苏桐一行人由着那李嬷嬷送出院子,便朝着扶风院走去。
苏桐如今,便是独自在这扶风院中。
一路上,她又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小姐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深沉。
路上的奴婢见到这位五小姐,自是毕恭毕敬的行礼问安。
这一转眼,大半天便已经过去,从慈安堂回来时便也不早,这一路又耽搁,回到院中也是晚了些。
苏桐坐在窗边,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小姐,这晚膳早已备好,是现在送上来还是?”
夕梧小心询问,等着苏桐的意思。
“今儿个在祖母那里吃的撑了些,这晚膳便先不用了。”
夕梧应是,低头退了出去。
苏桐示意房中人全部退出去,见状,没过多久,这屋中便只剩下苏桐一人。
日渐黄昏,苏桐起身,缓缓行至窗前,静静地看着那西山的落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本就是寒冬腊月,白日里便是极短的,而这夜,却是无比的漫长。落日与白雪相混,不禁使人备感寒噤。
此时立于窗边的她,不再是白日那个十一岁的狡黠女子,更像是一位正为某事烦忧,主持中馈的当家主母。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镯子,不禁冷笑。
“怎会不熟悉,这东西,在她手上可戴了那么多年。”苏桐指腹轻轻摩挲着这镯子上的花纹。
“棹女饰银钩,新妆下翠楼。霜丝青桂楫,兰枻紫霞舟。”
只见手镯的表面上浮凋着繁琐却不凌乱的优雅花纹,巧夺天工的设计不得不
让这镯子简单却不失精巧,端庄却不失华贵。
“没想到前世今生,你视如珍宝,引以为傲的物件之一,现如今却如此轻易到了我手上。”
苏桐眼中尽是冰冷,更甚,那周身也不乏阵阵寒意。她双唇紧闭,手上的力度逐渐加重。
她怎能不愤,只想起那梦中,她曾戴着这镯子,明晃晃的到苏桐面前炫耀着:
“苏桐,这东西终究还是到了我的手上,你几经谋划,想要据为己有的东西终究还是到了我手上。”
“你气吗,你怨吗?呵呵……”
“我告诉你,苏桐,我不仅要这镯子,只要你看上的,我必夺之!”
记忆中的女子仍旧是初见时的模样,变的,便是那双眼不再澄澈,充满了权利,充满了怨恨!”
“淮安苏氏又如何,四姓之一苏氏的母家又如何,你且看着,看着你如今拥有的一切消失殆尽!”
她的确如此做了,与那人一同,将这南唐翻天覆地,亦将这苏氏置于众失之的。
“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
细微之处,那祸患便悄无声息地萌芽。
她苏氏嫡女,又何曾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不知魂归于何处……
苏桐回过神来,缓缓行至梳妆台前,取出一只小小的匣子,将这精致的镯子取下,随即放了进去,随即合上盖子,又将匣子放回原处。
她走到桌前缓缓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端起抿了一口。
是时候好好想想了,上天既然给了自己机会,那她又怎能白白浪费。
这次,欠她的,必得一一讨回来!
“啪……”苏桐手中的茶杯重重拍在桌上,茶水洒落。
屋外青竹闻声,赶忙问道:“小姐可还好?”
“无碍。”她声音清冷,无一丝温度。
今夜,终是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