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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 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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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和裴仪走到那一步。

他宁可一辈子就做一个身份低微的小护卫,也不想成为一个极有可能会与裴仪对立的尊贵皇族。

七杀心里好难过。

他那只一贯握着长刀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长刀,此刻只是双手握着裴仪的手,很小心却也很牢靠,生怕自己握不稳、握不住。

“三郎,我没什么志向的。”

七杀是第一次说这种自我剖白性的软话。

他的声音都因情绪太过低落而透出几分黯哑来,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他缓缓地几乎是带着哀求地道:“可如果你把我推到了那样的位置上,我就不可能没志向。”

这话含蓄却也直白。

裴仪当然知道让这个男人回楚国皇室意味着什么。

以私心而论,她当然也不希望七杀回楚国。

不仅是因为她舍不得这么一个小侍卫,更是因为她很清楚七杀的能力。

她不想给自己制造一个强大的异国敌人。

然而,现实却是她不得不放七杀归去。

更何况,就算楚国没有七杀,难道就不会有别的有才君王吗?

与其让楚诞生一个与她毫无交集的雄主,还不如有一个能与她搭得上话的明君。

这些她一直都很清楚。

所以,那日七杀信誓旦旦地问她,若是以楚国为礼,她是否愿意立他为皇夫。

她当时便没放在心上。

就像她从来没把霍渊哭着说将来要把皇位禅让给她的话放在心上一样。

七杀做不到的事情,霍渊同样也无法做到。

一个还没有把皇位弄到手的人,自然说起让渡江山的话来不腰疼。

她甚至有点怀疑,那晚霍渊哭得那么伤心,很大程度上可能只是在作秀。

目的是为了让她心软,让她能在将来的冲突中偏向他一些。

这样想或许有些小人之心了。

但不管霍渊真实目的是什么,那晚之后,她的确是对霍渊多了几分宽容。

但也仅此而已了。

将来若是真有什么冲突,那就不是男人掉几滴眼泪能唬弄过去的事儿了。

裴仪在这些关键事情上向来都很清醒。

所以,即便她现在看到七杀这么难过,她也绝不会心软说:那你就留在我身边别走了吧。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七杀必须走。

而且,多亏了七杀承了她这份情。

将来,七杀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帮裴家一把。

总之,帮人帮己。

裴仪任由少年郎握着她的手。

相比于少年的悲伤纠结而言,她似乎显得有些过于冷漠绝情了。

她柔声劝道:“男儿心有志向是件好事。”

七杀听到这句回复,心一下子就凉了大半截。

三郎这是真的一点都不考虑留下他了。

即便这一别之后,他俩可能会成为仇敌,三郎也不打算留他了。

七杀想起之前自己听过的戏文,当时觉得矫情无语,现在却觉得甚是贴切。

他心里一时之间不由得生出几分怨怼来,恨恨地说出了戏文里的矫情话:“三郎好狠的心。”

裴仪听出七杀话里竟是有了幽怨之情,当即大为警醒。

她是要结盟,不是要结怨。

倘若七杀此次是满含怨怼地走了,将来周楚两国对上,这可对大周、对裴家一点好处都没有。

她可不想看到什么某位君王因为受了情伤而非要和别国贵族作对的局面。

裴仪果断选择给大佬顺毛,很温柔地开解道:“若是能让你脱险,我就算狠点心又如何?”

裴仪一向不怎么说情话,如今这话对她而言已经很肉麻了。

不过,事实证明,肉麻的话往往效果很好,而且,越是肉麻,效果就越是好。

就比如现在,明明方才还一副“老子即将因爱生恨”的七杀大佬,如今脸上已经是迅速春光一片。

七杀甚至还反过来生出来了一点点愧疚之心。

他很认真地反省了起来,满含羞愧地道:“是我太浅薄了。我不该那样说三郎的。”

裴仪乘胜追击,趁着气氛不错赶紧宽慰道:“倒也不是你浅薄,而是你整日只把目光放在某一个人身上,自然看不到其他。”

“无咎,你注定是不同的。”

“你的眼界要宽了一些——不仅要看自己跟前的一亩三分地,也要看周遭的府州县,更要看一国之外。”

“视野一宽了,心胸自然就广了,有些纠结的事情自然就不纠结了。”

七杀顿觉甘露洒心。

若是方才只是有一点因怨怼裴仪而产生的愧疚之心,如今就是真的为自己的短视浅薄而羞愧难当。

他握紧裴仪的手,很恳切地道:“三郎,我明白了。”

裴仪见这位大佬终于想通了,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知道七杀肯定有一套联络楚国将领的法子,所以也不多问,只等七杀自己去张罗。

七杀这人办事很有效率,几天后就回来找她复命说:“三郎,我明日夜里出发。”

裴仪虽说也希望七杀能赶紧离开大周,但乍一听到这话还是不免有些诧异,甚至心中蓦然生出一分不舍来。

这一丁点不舍来得很突然,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裴仪只听得自己用一种有些发紧的声音问道:“这么快?”

“嗯。”七杀点头,很沉稳地告诉她,“时间已经定好了。”

裴仪感到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不知怎么的,她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嘴唇嗫嚅了几下后,裴仪只听得自己似乎有点空空落落地问道:“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七杀很平静地颔首道:“都收拾好了。”

直到这个时候,裴仪才突然意识到,当一个男人冷静下来了,那他或许就能足够平静甚至是冷漠。

裴仪心里莫名有些难过。

但她也说不清楚这种难过究竟是从何而来。

她只能尽量让自己显得平和淡然一样,微微勾着唇角露出一抹很勉强的笑来,很温和地道:“那你先下去休息吧。明天是夜里赶路,你今晚得好好养精蓄锐。”

七杀低垂着脑袋轻轻“嗯”了一声,接着便头也不回地退了出去。

裴仪望着对方在自己面前走远最后消失在了门口拐角处。

她望着那空荡荡的房门发了会儿呆,之后才蓦然醒过神来。

她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自己在期待什么呢?

难不成还妄想七杀能突然跑回来,再像以前那样说一句舍不得她?

终究是自己亲手把人推了出去,总不能在别人醒悟之后自己又来扼腕叹息。

既然是已经做了的事情,那就绝不后悔。

裴仪强打起精神来。

如今她要做的是怎么把能在掌控之中的事情做好,而那些尚且不能掌控的事情,她得考虑以何种方式去防范。

书房外。

夜里,黑漆漆的院子角落里站着一个萧瑟的人影,若是不仔细看去,都不知道那里藏了一个人。

这人是七杀。

他站在这里舍不得走。

他其实想进去看看三郎,但他不敢。

方才,三郎直接叫他回屋的时候,他心里是很难过的。

他以为,分别在即,三郎怎么也会留他说些体己话的。

结果,三郎就那么干净利落地把他打发走了。

他那会儿还是不死心,还偷偷幻想着自己转身就走的时候,三郎会不会突然喊住他。

事实证明,一切都是他痴心妄想。

直到他走出了书房,直到他偷偷在这个角落里站了这么久,三郎也没有追出来看一眼。

可他不敢怨三郎绝情。

他也不敢追回去黏着三郎说些不舍的话。

他清楚地记得几天前三郎是怎么开导他的。

三郎叫他要把眼界放宽一些,不要把目光整天只放到她一个人身上。

三郎叫他要心胸宽广,不要对一些人一些事纠结着不放。

他该成熟豁达一点的。

所以,就算心里再怎么想现在就冲进书房,他现在也只能偷偷藏在这里,远远地透过那大开着的窗户悄悄看屋里的三郎。

他至少在表面上要做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他不能让三郎看到他是这么一个恋恋不舍的浅薄之人。

这一晚,书房的灯亮了很久。

七杀看到裴家三郎一直在处理事情。

她时不时就会喊人进屋,也不知道是在吩咐布置什么。

如今已经是深秋了,夜里屋外寒凉刺骨。

但七杀却恍然不觉。

他在那方不起眼的小小角落里站了许久。

直到那书房的灯熄灭,直到那裴家三郎走出了书房,他都一直站在原地。

他恋恋不舍地看着裴三郎穿过挂着灯笼的长廊远去,最后消失在了长廊尽头处。

他甚至想追上去。

但他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不能惹三郎心烦。

三郎已经那么费力地开导他放下了,他就应该放得下——至少在表面上应该这样。

七杀默默回了自己的厢房。

可是,他怎么也不能入睡。

辗转反侧了小会儿,他终究是一脸烦躁地起了床,接着便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

他是三郎的贴身小侍卫,所以住处离三郎的厢房也并不远。

他悄悄摸摸地溜到了三郎的房门外,但却没敢进去。

他也不打算进去。

能这样在屋外站着给三郎守一夜,他就很满足了。

他是三郎的贴身护卫,这是他的职责,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履行这种职责了。

以后……

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正想到这里,卧房的窗户突然从内轻轻推开了。

七杀心虚得很,连忙往旁边一躲。

屋内。

裴仪今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心中烦躁莫名,最后实在是躺不住,索性直接起身下了床。

屋里莫名有些闷。

裴仪推开了窗户。

外面一片昏暗,就连长廊上的灯笼也已经熄灭了。

夜里的秋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了过来,扇在窗户上发出一些凉凉的声响。

裴仪拢紧了身上的衣裳。

她抬头看向漆黑的苍穹,却见那轮月亮已经逐渐趋向于一个圆盘了。

快到十五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生日就在九月十五。

可七杀明晚就要走。

明晚是九月十四。

裴仪心头莫名涌上一股难言的惆怅。

只要七杀晚走一日,便可以给她庆生。

但七杀没有。

这出行的日子挑得可真巧。

裴仪胸腔中弥漫开一股说不清的酸涩。

她静静地站在窗户边,静静地抬头望着天际的将圆之月,思绪忽而就飘远了。

她想,七杀今晚应该睡得很好,这样养精蓄锐,明天也好赶路。

而此刻,被她念叨着的七杀正悄悄隐匿在屋外。

在他看到裴家三郎推开窗户的那一刻,他心中很是惊愕。

他忍不住想:三郎难道也睡不着?

他倒不会自信到以为裴仪是在为他的离别而心烦睡不着。

他清楚记得,三郎今晚一直在处理事务,如今估计是在想如何部局之后的事情。

以后,陪在三郎身边,为三郎出谋划策的人便不是他了。

七杀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阵失落。

这一晚,他在外面站了很久。

他看到他家三郎也在窗前站了很久。

直到月上中天,三郎才终于返身回了床上。

不过,听那屋里的动静,三郎似乎睡得并不怎么安稳。

七杀一直默默守在屋外。

他想,三郎要走的这条路漫长又布满荆棘,真的好难。

他不想让三郎这么难。

即便将来回了楚国,即便日后肩上有了别的责任,七杀觉得,他都始终要为三郎着想。

他不能有负于三郎。

秋夜尽,寒天明。

翌日的清晨阳光照向走廊时,七杀默默快速走回了自己的厢房。

他所做的一切都悄无声息。

长廊上也没留下任何踪迹,就好像从未有人在这里守了一夜一样。

裴仪整整一夜都睡得不太安稳。

她说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这般心神不宁。

她简单地洗漱了一番。

这一日的早饭,七杀并没有来陪她一起用。

确切地说,是自从那一日屋顶谈话后,七杀就没有再来和她一起用过早饭。

裴仪看着桌上的小菜,忽而忍不住问道:“七郎君起来了吗?”

其实,她也清楚,按照七杀的作息习惯,如今已经早就醒了。

可她就是想多此一问。

谁曾想,小丫鬟答道:“奴婢不曾见七郎君出厢房,想来还未起身。”

裴仪很是错愕。

但转念一想,七杀今夜便要出发,想来是在养精蓄锐,如今仍在睡觉也是情理之中。

裴仪默默一个人吃完了早饭,吩咐道:“若是七郎君醒了,你们给他送些吃食去。”

其实,这话完全是多余的。

七杀在小裴府的地位是很高的。

他要是醒了,底下的小厮丫鬟们自个儿就主动准备吃食之类的东西了,压根儿就不需要裴仪的这一声吩咐。

但裴仪不知怎么的,就是想这么吩咐一嘴。

这一日,她本该去吏部当值。

但她却向吏部请了假。

吏部倒也很好说话,直接给批准了她的事假,也没多为难她。

裴仪当时便觉得,朝廷的吏治实在是一塌糊涂,说得好听点叫温情脉脉,说得难听点就是关系纵横,不讲规矩。

像她这样请假缘由写得模模糊糊,上头的人竟然也没多问一嘴,反而还一脸“我懂你”的暧昧神情,相当爽快地就同意了事假。

如此想来,平日里这样请事假的官员也不少,而且一个个八成都是为了点风流韵事而请假。

何其荒唐。

裴仪心头连连摇头。

她乘坐马车回了小裴府,径直去了书房。

但她什么卷宗都看不进去,只是象征性地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一份卷宗出神。

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往窗前看了一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期待什么。

或许是想七杀在离别之前来书房看她一眼吧。

裴仪烦躁地将手中的卷宗合上了。

但思虑再三,她还是没选择去看七杀。

七杀先前本就舍不得走,如今好不容易才被她说动了。

而她却在这个时候反露出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岂不是让七杀这个本就态度不太坚定的小郎君又心神动摇?

裴仪心里暗暗较劲。

这在书房一坐,便是从天明到天黑。

掌灯时分,一个小厮匆匆跑进书房内,毕恭毕敬地禀报道:“三爷,七郎君出门了。”

裴仪不知怎么的,心头忽得一空。

她猛然便从交椅上站了起来。

这动作来得又急又猛,把面前的小厮都吓了一跳。

但裴仪却顾不得许多。

她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有点疯了,脚上的动作都不受控制,急急匆匆地就往府外走去。

七杀是悄悄走的,所以今夜没从正门出,而是从小角门出发。

裴仪赶过去的时候,七杀正好刚出了角门。

早有一行人已经等在了角门外。

为首的两个男人自有一番威严气度,其中一个人看着很敦厚,另一个很精瘦,面相看着不太友善,但看向七杀的眼神却是极为和善的。

裴仪猜想,这两人估计就是七杀口中所提到的楚国两位将军——孙飞和贾通。

她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七杀始料未及,惊讶地看向她,欢喜地喊道:“三郎。”

裴仪鬼使神差地道:“我来送你。”

其实,她的确是打算来送行,但也只限于目送而已。可如今却不知怎么的,心思一下子拐了个弯儿,竟是想亲自送上一段路。

七杀心里很高兴,抿唇轻笑道:“嗯。”

孙飞和贾通对视一眼,随即两人都走上前来行礼道:“裴大人。”

裴仪也拱手行礼道:“孙将军,贾将军。”

双方客套了一番后,裴仪意味深长地道:“无咎是我大周的良将。”

“他此次镇压流寇有功,在京都也小有名气。”

“倘若不是此时要跟着两位将军回楚国,无咎日后在大周必定声名鹊起,赫赫威名。”

“我大周惜才,若是日后无咎才名受损,大周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我泱泱大国,护一个良将,还是护得住的。”

七杀听到这一番话,神情不由得微微错愕,心里缓缓淌过一阵暖流。

三郎今晚会来送他,就已属意外了。

可他没想到,三郎还会特意来给他撑腰。

三郎那番话的意思是,若是日后他在楚国有性命之忧,大周会不惜出兵以谋。

七杀心里蓦然甜得要命,几日来的阴郁沉闷一下子一扫而空。

他觉得自己现在看上去一定特别得意——他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就是在不住地往上扬。

他的这些反应,孙飞和贾通两位大将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

两个楚国将领的心情都很复杂。

直到这个时候,贾通才突然明白,为何当日他们家殿下会一脸自豪地说他自个儿是裴大人的贴身侍卫。

敢情是因为这位裴大人会为殿下出气撑腰。

贾通对眼前这位裴家三公子的看法不由得又复杂了几分。

这些日子呆在京都,他常常听到些风言风语,说是这位裴三公子实际上是个女人。

对于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贾通并不怎么信。

但此等流言如此密集且频繁,只怕背后自有深意。

贾通觉得,这位裴三公子恐怕所图甚大。

他面上大大咧咧的,但心中却已经思索了一番,爽朗地笑道:“裴大人放心,我大楚一定不会给周国发兵的理由。”

这话乃是一语双关,既表明他们一定会好好维护七杀,也表明他们楚国的立场。

裴仪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这个时候,有人带着大包小包的包裹走到了角门处。

贾通一行人警惕骤起。

裴仪回头看了眼这群匆匆走来的包裹人群,从容不迫地介绍道:“这是我让人备的一些盘缠和点心。诸位此去山高水长,路途艰辛,裴某只是略尽一些绵薄之力。”

孙飞表情那叫一个复杂啊,蹙起一双浓黑的眉毛就朝自家殿下看了过去。

果然不出意料,他家殿下脸都要笑成一朵花儿了。

真的,他严重怀疑他家殿下是不是和这位裴大人有一腿。

孙飞抿了下嘴唇,满脸探究之意。

裴仪从一个仆人手中接过了一个包袱,紧接着走到七杀面前,亲手把这个包袱交了过去。

“这里面是半年分的药。”裴仪低垂着眼眸,声音很轻地叮嘱道,“你要按时吃药。我之后会根据你的恢复情况调整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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