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与你们兄弟是一家人，那我也不能负了你们美意是不？
裴仪心里暗搓搓地这般吐槽着，面上貌似很熟络地道：“难为临玉这么为我着想。”
“我虽承他的情，可也不能让他为难，更不能让他一番心思白费。”
“闭月，我们是一家人，虚话客套话都不说了。”
“你和临玉究竟是什么想法，直接告诉我便是。”
“我们自家人说话，什么都是可以谈的。”
赫连闭月抿唇笑了，笑盈盈地道：“哥哥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矫情了。”
“我大哥的意思是，我们西突厥一向与大周睦邻友好，也做不出那种联合外人对付朋友的事情。”
“不过，我们西突厥毕竟只是个小邦国，夹在大周与大楚之间真是十分为难。”
“东突厥又对我们虎视眈眈。”
“不瞒哥哥你说，东突厥近些年来常常滋扰我们。”
“我们西突厥原本想化干戈为玉帛，从此与东突厥井水不犯河水，各国各的日子。”
“哪曾想，东突厥好战逞凶，我们越是退让，他们就越是嚣张！”
裴仪摆出一副认真聆听之态，神情似乎也颇为恼怒愤慨，但其实心里早就吐槽开了：姑娘你要点脸好吗？
但凡了解一点时事的人都知道，明明是你们西突厥连年追着东突厥打好吗？
东突厥被你们揍得鼻青脸肿的，屁滚尿流地跟你们求和。
结果，你们西突厥野心太大，非不跟人家讲和，一心要靠武力把人家给吞了。
东突厥走投无路，只好跑来向大周求助。
大周为了平衡东西突厥的实力，选择资助东突厥——送钱又送粮。
当然，这些都不是白送的。
东突厥的回馈是每年给大周上贡五百匹宝马。
在养马耗费甚重且不易养成的中原，能有此等马源自是相当不错。
如此互惠互利之下，才有了大周援助东突厥，劲儿东西突厥维持平衡的微妙局面。
“哥哥，若是大周肯帮我们西突厥一把，我西突厥又何至于被东突厥欺负成这样啊？”赫连闭月说完这话，就颇为痛心且苦恼地叹了口气。
裴仪心里门儿清，但面上也跟着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很是为难的模样道：“我也知道你们西突厥不容易。”
“要是你早来一步就好。”
“闭月，你但凡早来一个月这事儿就好说。”
“我不妨给你交个底，东突厥在一个月前就派了使臣来大周。”
“我们陛下都已经面见过东突厥使臣，也承诺了要援助东突厥。”
“若是此刻为了你们而舍了东突厥，那大周不就成了背信弃义之国了？”
赫连闭月被噎了一下，心说：不愧是我大哥给我看上的“嫂子”啊，这打起太极来简直跟我大哥一样的不要脸！明明大周和东突厥谈条件都已经是一年前的事儿了，偏偏“嫂子”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说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彼此都心里吐槽到飞起，但面上都还是一派祥和。
赫连闭月秀眉一蹙，貌似很惆怅地叹息道：“东突厥实在是太狡诈了，欺负人不说，还恶人先告状。哥哥，你说我西突厥不仅要应对东突厥的欺辱，还要扛着大楚的压力，这实在是难呀！”
言下之意：哥哥你再跟我打太极，我们西突厥可就要投入大楚的怀抱啦！
裴仪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从容不迫地道：“若是与大楚联手，你们西突厥能得到什么好处？”
赫连闭月蹙着秀眉，微微鼓着脸颊很是为难地道：“这种机要事情，我原本是不好说了。但哥哥你可是我的亲哥哥，我哪里好瞒着你呢？大楚派楚国五皇子楚鸣霄来和我们接洽，说是拿下大周后，会把大周的西北十三边镇都分给我们。”
裴仪目光一冷，心里直接骂开了：妈了个巴子！敢拿他大周的地盘和人谈好处！慨他人之慷，大楚好大的脸啊。
裴仪放下茶盏，哂笑道：“楚国是在耍你们呢。”
“西北十三边镇乃是我大周最重要的边防重镇。”
“倘若楚国吞并了大周，又哪里会把这等军事重地划归给你们？”
赫连闭月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捧场地一拍双手，无比赞同地道：“哥哥你这话说的可与我大哥一模一样。”
“我大哥也是说楚国一点都不耿直，只会给我们西突厥画大饼。”
“老实说吧，我们西突厥一点都不想和楚国结盟。”
“可是，楚国兵强马壮的，我们西突厥如今被东突厥搞得疲于奔命，哪里经得起楚国施压呀？”
裴仪乜了这位满嘴跑火车的公主一眼，意味深深地道：“要是西突厥吞了东突厥，那就是个庞然大国。楚国哪里还敢对你们施压？”
“哎……”赫连闭月长长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这种事情，我们西突厥哪里敢想啊？”
“西突厥一向是敬仰大周的。”
“大周如今与那东突厥交好。”
“我们尊重大周，哪里敢做出什么惹大周不快的事情？”
裴仪抿唇浅浅地笑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大周是礼仪之邦，很讲究道义。倘若东突厥一直欺辱西突厥，大周也不会坐视不理。”
赫连闭月一听这口风就知道事情能谈，赶紧接口道：“大周真真是仁义之国，也不知道东突厥那等狡诈狡猾之辈究竟是耍了什么滑头才让大周信了他们的鬼话。”
裴仪不动声色地道：“东突厥愿意每年上贡八百匹汗血宝马，两百头牛，三千头羊。”
赫连闭月愣了一瞬，一脸困惑又郁闷地问道：“东突厥不是每年上贡五百匹马吗？牛是一千头，羊是一千五百头。”
裴仪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公主，脸不红心不跳地坚持道：“闭月你记错了。条约里写得很清楚，每年七百匹汗血宝马，一千五百头牛，两千头羊，一样都不能少。”
赫连闭月面色变得微妙起来，端起手边的马奶茶缓缓饮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