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也是压抑得令人窒息,就像是有利剑悬挂在每个人的头顶上一般。
老皇帝连发了数道命令——全都是处置叛军的。
大臣们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但就是在这种氛围中,还是有人站出来大着胆子道:“陛下,臣有本启奏。万寿县县令裴仪治理不当,监察失利。两万叛军在万寿县操练,裴县令一无所觉。叛军从万寿县过境,裴县令不仅为叛军放行,还交出府库钥匙为叛军提供军资。裴县令毫无气节,且不能忠君尽职,请陛下治罪!”
朝堂雅雀无声。
谁人不知这场叛乱是丞相裴述平定的?
裴家如今就是天大的功臣。
就这个节骨眼上,谁敢出来触裴家的霉头?
那万寿县县令裴仪乃是丞相裴述的嫡三子,现在状告裴仪,那不就是打裴述的脸吗?
众人心情微妙,神色各异。
有人暗暗吐槽这个告状的愣头青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少数人不动声色地打量同僚,暗想这怕是裴相国的哪个政敌出的昏招。
但大部分都在揣测,这或许是陛下授意的——陛下不信任裴家。即便裴家有护驾这等大功,陛下也依旧要挑裴家的刺,借以敲打裴家。毕竟,如今裴相国风头正盛,除了陛下怕是没人敢拿裴家人开涮。
霍渊也在朝堂之上,心底转出无数个想法后,他出列肃容道:“父皇,儿臣曾奉命巡察万寿县。叛军手段狡猾,儿臣也不曾发现万寿县竟养有私兵。”
众人暗道三皇子这话算是把人都堵死了——若说没发现叛军就是有罪,那三皇子也有罪。可谁敢治三皇子的罪?所以没发现叛军不是罪,裴县令也不能因此获罪。
三皇子还在继续说话:“围攻县衙时,儿臣亦在当场。”
“裴县令为护一方百姓安全,誓死不肯交出府库钥匙。”
“可叛军头目以一众衙役性命相威胁,裴县令这才不得已交出了钥匙。”
“裴县令十分自责,当场便要撞墙尽节,幸得侍卫七杀阻拦才没有酿成悲剧。”
众人瞠目结舌,没想到这个曾经传闻怯懦猥琐的裴家三郎竟是有这等魄力。
裴述也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低下头去嘴唇上扬了一下——那上扬的弧度很小且一瞬即逝,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此次儿臣能回京都报信,也多亏裴县令相助。”
“没有裴县令设法拖住县衙的叛军,儿臣也离不了县衙,更回不了京都。”
霍渊沉声道:“大难刚过,为我大周尽忠之臣却遭弹劾污蔑,岂不叫人心寒?”
裴述一脸威严之色叫人看不出情绪,他高深莫测地瞟了三皇子一眼,抿着唇一言未发。
老皇帝脸色深沉,不容置喙地道:“裴县令忠君守节,是我大周的功臣、能臣。功臣不容诋毁,能臣不容埋没。”
霍渊明白,父皇这意思就是要给裴仪升官加爵,不过如今事发突然,具体该怎么一个赏赐还得下去商议。
群臣高呼一声陛下英明,哪里还敢说裴仪一个不字?
丞相裴述扫了眼一众朝臣,这才从容开口道:“方才胡御史说的虽不尽属实,但有一点臣也觉得蹊跷。两万大军养在万寿县,为何会一点风声动静都没有?裴县令今年六月才上任,她不清楚当地情况也算情有可原,可前任县令竟是也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这又该当如何解释呢?”
众人神色微变,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冷汗直冒。
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有人暗暗恼恨起来,那个愣头青为什么要招惹裴家?!本来皇帝已经有稍稍宽赦的趋势了。可偏偏有愣头青要去状告裴仪。裴相国最是护短,自然要为儿子出气,如此一来必是要严查到底,五皇子一党势必要被连根拔起了。
朝堂上接连几日都这般波流暗涌,叫人惶惶难安。
但朝堂之外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七杀故意在京中多呆了几日,就是为了再多获取一点有用消息,之后他就再也待不住,主动向丞相裴述请辞,骑着马匹就兴高采烈地回万寿县去了。
他归心似箭,速度自然飞一般的快。
赶了一日一夜的路,马都累了,他倒是精神奕奕。
到了府衙门口,七杀便翻身下马,连马匹都顾不上安顿,直接交给衙役去处理了,自己则是步履轻快地找他家三郎去了。
“三郎~”
七杀到了书房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跟乳燕投林一般,恨不能跑过去抱住人家。
但他时刻谨记三郎说如今要以大事为重,所以强行按捺住亲亲抱抱的冲动,当即单膝跪地,喜气洋洋地道:“无咎幸不辱使命!”
两人多日未见,裴仪心中也有种说不出的思念。她从书桌后站起身来,快步走过去将七杀扶起,欣喜地道:“你做得很好!”
七杀得了心上人的肯定,那叫一个骄傲得意,不自觉地就把胸膛给挺起来了,整个人精神更好了。
裴仪挂念着七杀的身体,当即让人坐下进行把脉相看。
七杀心里暖呼呼的,甜甜蜜蜜地想:在三郎心里,我就是比国家大事还重要呢~三郎连京都情况都没问一句,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我看身体~我在三郎心里真的很重要~
裴仪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用明显不悦的声音问道:“你这些日子没吃药?”
七杀飞扬的神情一滞。
他知道三郎这是在为他担心,也知道自己这是让三郎失望了。
他悻悻地小声辩解道:“这些天几乎都在路上,没法煎药,就没法吃药。”
裴仪见他这副小心翼翼的可怜样儿,心头就软了下来。
她愧疚地道:“是我考虑不周。你这阵子不是在路上护送三皇子,就是在替他搬救兵四处奔走,根本就没时间也没地方可以煎药吃。以后,我做一些药丸备着,这样你出行吃药也方便。不过,药丸的功效还是比不得现煎的药。”
七杀心里好甜哦,乖乖巧巧地道:“那就不要药丸。我以后出远门就自己带个小锅,就算在荒郊野外我也能煎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