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欢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裴仪见少年突然乖巧了下来,心累地收回了手。
七杀很是嫌弃地瞥了荀欢一样,虽是紧抿着嘴唇没有表态,可那神情里已经写满了斥责与鄙视。
傍晚时分,三人一起用了晚膳。
下人们进来将铜油灯一一点亮,接着安安静静地退到了厢房外面等着差遣。
“三爷,现在我们可以开始看画册了吗?”荀欢兴致勃勃地问道。
裴仪见左右躲不过去,头疼地点头道:“可以。”
七杀抿了抿唇,一脸不乐意地从怀中依次掏出了两本书。
第一本书是《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藏蓝色封皮,几人见怪不怪。
第二本书是暗红色封皮,上面用楷书写着“花营锦阵”四个大字,看着倒是挺正经的模样。
荀欢一瞧见这封面却是登时就乐了,喜不自胜地道:“七郎君你上哪儿找来的这本书啊?这书重金难求,我可是寻了好久都寻不到。”
七杀面无表情地道:“这是二爷赠予我的。”
虽然七杀脸上的确没啥多余的表情,但荀欢就觉得这人的目光与语气中充满了被大舅子欣赏的有预感。
荀欢顿时有点气闷。
哼,这七杀也太阴险了——竟然先一步搞定了三爷的亲人!
裴仪察觉到了两人气氛不对,赶忙笑着岔开话题道:“看书,看书。”
荀欢收敛了不满之色,他仰头看着坐在床边的裴家三郎,羞嗒嗒地道:“三爷,我躺着没法看书呢。”
裴仪把人扶了起来,在荀欢背后垫了个大迎枕,方便他坐着。
谁曾想,荀欢却顺势往她怀里一靠,脑袋还直接就搁在她肩窝处。
裴仪正想把人推开,这人却一脸病弱地可怜兮兮道:“三爷,你要不坐床上来吧,不然我们仨没法一起看书呀。”
裴仪愣怔了一瞬,一回头才醒过神来,七杀还站在床边没位置坐呢。
裴仪想了想,脱了鞋子盘腿坐到了床中央,然后招招手道:“七杀,你坐我旁边。”
七杀微微一怔,随即脸颊慢慢红了。
他磨磨蹭蹭地脱了皂靴,然后上了床跪坐到了三爷的左手边。
荀欢则是黏黏糊糊地靠在裴仪右手边坐着,也不知是因为他如今伤重没有力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就跟没骨头似的,一直贴在人家身上。
七杀红着脸颊乖乖巧巧地双手碰上《花营锦阵》递给了自家三爷。
裴仪接过书放到自己的腿上,一脸淡定地翻开了封面。
结果,第一页就直接强烈冲击到了她的感官。
她是真没想到……原来标榜保守的古人竟然也如此风骚。
而且还骚得很有文化。
第一页上就是一幅内容十分简单粗暴的图,右上角配着一首诗词,标题为《如梦令》,作者是桃源主人。
这首诗词的内容为:“一夜雨狂云哄,浓兴不知宵永。露滴牡丹心,骨节酥熔难动。情重情重,都向华胥一梦。”
七杀虽然看不懂这首词,也看不太懂这幅画,但他却本能地红了脸,感觉也有些异样。
“真是妙啊。”荀欢一脸惊叹,他若不是如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定要把书拿到手中好好观摩一下。
荀欢说完便抬眸看了眼七杀,不曾想却瞄到了人家那一脸迷茫之色。
他哂笑道:“七郎君该不会没看懂吧?”
七杀的确没看懂。
可在情敌面前承认自己无知,好像特别地落下风。
七杀很是气闷,抿着嘴唇没答话。
裴仪却是心头轻松,暗道看不懂最好呢。
她正准备乱解释一通,荀欢却主动开口问道:“七郎君是看不懂词,还是看不懂画呢?若是看不懂画,又是何处看不懂呢?”
七杀感到了来自情敌的嘲讽,愈发抿着嘴唇保持沉默。
荀欢却觉得找到了自己的主场。
他这些天一直处于下风,好不容易有个地方能压七杀一头,他哪里能放过显摆的机会?
荀欢得意洋洋地解释道:“其实,这幅画特别简单。七郎君若是看不懂,想来怕是连男女的差别都没弄清楚。”
裴仪听到此处心里一凛,连忙出声阻止道:“不清楚也没关系……”
“这怎么会没关系呢?”荀欢不以为然地反驳道,“身为一个快到弱冠之年的男子,竟然连男女区别都没搞清楚,这不是闹笑话吗?”
裴仪深感脑壳痛,下意识就要合上书叫停。
可荀欢却已经看向了七杀,自顾自地兴奋解释道:“你看这幅画,是不是发现……唔!!”
裴仪一把捂住了荀欢的嘴,恼恨地道:“不需你解释!”
荀欢好郁闷哦,为什么不让他解释?
七杀脸颊更红了一分,羞赧地道:“请三爷解释。”三爷说过,他的所有知识都要三爷亲手来教。所以,三爷才容不得荀欢插话呢。
裴仪干咳一声,含糊地道:“这书你就随便看看,看看你就知道差别在哪儿了。”
七杀点点头,认真盯着画看了看,一副小学究的口吻道:“三爷,我发现他们下边儿不同。”
“噗……”荀欢直接笑了,但奈何嘴被捂着,只能发出噗嗤噗嗤的闷笑声。
裴仪倏然红了脸,半是郁闷半是羞耻地收回了手。
荀欢已经哈哈大笑了起来,揶揄道:“七郎君,我怎不知原来你如此纯真啊?”
七杀恼恨地瞪了这个情敌一眼。
可话都已经开了头,七杀还是觉得自己要弄明白才好。
他很困惑地道:“我没看懂他俩在干什么……”
荀欢戏谑地道:“瞧见那句词了没有——‘露滴牡丹心’。七郎君,你好好意会一下。”
七杀只是对这方面的东西了解得少,可人不是傻子。
在情敌这等刻意引导之下,七杀突然福至心灵,突然就开了窍。
他盯着那图看了小半晌,心底渐渐地浮现出一种难言的复杂情绪。
他抿了抿唇,板着一张脸,委屈巴巴地看向了坐在自己一旁的三爷。
裴仪被人这样盯着,无端端地就有了一股负罪感。
她干咳一声,强作淡定地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