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连忙收敛了形色,心有余悸地道:“二爷所言极是。”
裴玄挺难得见陆四郎在他面前这么顺从,颇有几分嘚瑟道:“走吧,我现在带你去见荀欢。”
陆景喜出望外,当即一揖到底道:“多谢二爷!”
两人打马便出了军营,不多时就到了一处府邸,大门牌匾上刻着“小裴府”三个字,透出几分俏皮来。
“三爷还真是有趣。”陆景忍不住打趣道。
裴玄挺警惕心骤起,很严肃地警告道:“别打我三弟主意。她有你家弟弟就够了,你可别来个兄弟共侍一夫。”
陆景涨红了脸,羞恼又无奈地道:“我哪儿有那么急色?”
裴玄挺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陆四郎这个色胚,好几次都被他逮住看断袖春风图,竟然还敢自称不急色?
呵,谁信呢?
两人一道跨进了大门。
仆人很巴结恭敬地迎接他们。
裴仪也很快得了仆人禀报,连忙也走出厢房前来接待。
一瞧见自家二哥必行还带着陆景,裴仪心中不由得有几分诧异,疑惑地问道:“二哥,你今日怎么又来啦?”
裴玄挺面色微僵,一副大为受伤的神情道:“什么叫‘又’?你这是嫌弃我了?”那我走便是!
后面这句话他没说,完全是因为有陆景在场,裴玄挺觉得说出来太……有伤身份。
“二哥,我这不是好奇嘛。”裴仪本来想拉拉自家二哥的袖子撒娇哄哄对方。
可鉴于陆景在场,她也不好意思做那小女儿情态,只正色问道:“二哥你今日与陆小将军一道前来,所为何事啊?”
裴玄挺也不答话,而是回头看了陆景一眼。
陆景上前拱手道:“三爷,我是前来探望荀郎君的。”
裴仪满脸惊诧与茫然。
陆小将军探望荀欢做什么?
两人非亲非故的,更何况荀欢现在还是个逃犯,陆景有必要探望他吗?
“梵音,你先让他俩见面吧,其他的事我来告诉你。”裴玄挺道。
自家二哥都这么开了口,裴仪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点点头应了下来。
“多谢三爷!”陆景又是一揖到底,接着便难掩欣喜地进了厢房。
裴仪越发困惑,抬手指着陆景离开的方向,扭头看向自家二哥茫然道:“这……”
裴玄挺揽住自家妹妹后背,好声好气地道:“我们一边去说……”
厢房里。
荀欢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欣喜地道:“三爷回来了吗?”
屋里的脚步声顿了一下,随即没了声响。
荀欢心生警惕,微微蹙眉道:“谁?”
脚步声这才缓缓地又响了起来。
荀欢冷眸盯着那个方向,片刻后,他看到一个娃娃脸的男人出现在了屋子中央。
那人穿着利落的短装,腰间挂着佩刀,周身都是顾说不出的杀伐之气,一看就是个武将。
荀欢不知这人的身份与来意,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他正要开口试探,那人却先他一步开口道:“阿欢。”
荀欢心头猛然一震。
会这么主动喊他的人真的太少太少了……
他下意识想撑起身子来好好看这个人,可惜身上实在是伤得过重,竟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那人却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几个箭步就走到了床头,柔声道:“你不必起身,我凑近些便是。”
隔得这么近了。
荀欢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瞅着面前的人。
好半晌,他才瞧出了熟悉的影子来,错愕地试探着喊道:“……阿姐?”
陆景神色惊然,想要笑却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神情来。
她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却不知怎的带了点哭腔,声音也骤然哑了:“我家阿欢总是能认出我来。”
她与阿兄乃是龙凤胎,长得极为相似。
阿兄叫荀卿,她叫荀婉。
她自小淘气,总喜欢做那男子打扮,常常和阿兄混在一处让人猜谁才是荀家世子爷。
旁人总是傻傻分不清,可她家弟弟却是每次都能分辨出来。
“阿姐,真的是你?!”荀欢欢喜又错愕,不由自主地想要起身,结果又是浑身无力,反而折腾得自己生疼。
“别动。”陆景轻轻摁住自家弟弟,心里又疼又酸涩。
也不知是不是这些天担惊受怕磨去了心情,亦或是方才已经叫裴二爷吓得过头,她如今虽是心里高兴,却也能勉强保持冷静,而不像方才在裴二爷面前那般失态。
荀欢则是心里狂喜。
他以为阿姐已经死了,却原来阿姐与他一样也被救下来了吗?
若阿姐还在,那阿兄……
“阿兄不在了。”陆景哑声道,“救我们的人……来得太迟了。阿兄入狱当晚……便受了重刑,五脏皆损,已经活不长了。狱卒留他一口气,就是等着让他第二日上断头台行刑。”
荀欢心里恨极,登时便红了眼,怒骂道:“这群畜生!”
“我知你当日被人救走了,却不知道你的动向。”陆景惨然道,“这些年,我也不敢打听你的下落……”
“我明白的,阿姐。”荀欢想去握姐姐的手,可奈何自己如今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陆景看出了自家弟弟的心思,轻轻握住了弟弟盖在被子下的手。
“你记得陆达吗?”陆景轻声问道。
荀欢稍一回想,笃定地道:“记得。他是阿爹的副将。”
陆景轻轻笑了,柔声道:“我们家阿欢就是聪明,打小就记性好,就算只见了一面的人通常也不会忘。”
荀欢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忍不住开心。
他喜欢听阿姐夸他。
小时候,阿姐只要一夸他,他能一天都乖乖不捣蛋。
“当日,我就是被陆达叔叔救了。”陆景低声道,“陆叔叔虽是冒着风险救我,但我……并不是全然信他。”
“我不敢向他透露你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我也不敢私底下找你——就怕被他瞧出端倪。”
荀欢当即心中了然,但又实在是心疼自家姐姐,很是困惑地问道:“阿姐,那你……为何会做男子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