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们心灰意冷,悻悻地要离去时,一个去往杂物间的男人跑了过来,期间还滑了一跤,一屁股跌在地上。
他顾不得疼,爬起来就往众人面前跑,嘴里还嚷嚷着肉,有肉!
“唰”如同油锅里进了一滴水,所有人的视线都如燃烧的火焰一样注视着他。
不等同伴发问,他咽下吐沫说:“那里有一匹冻死的老马!”
都是跟在丰全身后来到和安村的流民,这匹老马没有人不认识不熟悉,还有人问:“丰全的马怎么会在陈家?”
有消息灵通的人说:“我听我娘说,陈家认了梅莺当女儿,这匹马是陆盛送给他们的。”
还有这事?确实是第一次听说,爱八卦并不仅仅是女人的天性,这话里一听就有无数的故事,在场之人心里都在琢磨,一向温和善良的陆盛为何没有收养梅莺,而是交给陈家,这送马又是何故?
还不等继续问下去,被拂去瓦砾积雪的乌红色老马就像冬日的暖阳一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深吸一口气,十来个青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毫无生机的老马,有人以为自己在做梦还狠狠地掐了大腿一把,只是身子都冻僵硬了,感受不到多少疼痛。
他喃喃自语:“还真是梦啊?这么好的马肉怎么会留给我们?”
这话也让众人从痴迷的状态中醒悟过来,确实啊,虽然老马看着瘦小没有几斤肉,可是拨皮去骨那也有整整两百肉了。
什么概念,就是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用饿肚子了!
当下就有人喜极而泣,扑过去抚摸着冻死的老马,眼神缠绵。
不但马肉可以果腹,马皮更是一味中药,有杀虫止痒的功效,也能用来做靴子,马身上的毛、尾是制作毛笔、琴弦的原料。
只是所有人的心神都在吃肉果腹上,想不到马身上其他边角料的作用。
马肉虽好,却是属于陈家的,他们不问自取既为偷,偷到死人身上没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可是偷到活人身上,这样一匹马平白无故的失踪了,只怕当时射向田庆娥的利剑就会射在他们身上。
有人犹豫了,别肉还没吃到嘴里,命先没了。
“要不就当作没看见,这马盖的好好的,一看就是他们家藏的备用粮食,咱们若是拿了,只怕不好交代。”
有人冷笑着说:“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若是不愿意现在就能离开,权当今日没来过,更不知道这回事,不过...”
说话的人眼神狠厉,警告道:“不过,你若是告密走漏了风声,陈家放过你我可不会放过你,你不为自己想一想,也要想想家里的亲人,是活活看着他们饿死的好,还是跟着我们一起拼一把的好。”
有人附和道:“就是,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等咱们吃饱了饭再把一路上的痕迹给掩盖了,谁也不知道是我们。”
众人都心动了,虽然这个方法粗略不一定能瞒得过陈家,但是没有人能抗拒即将分到的十来斤肉。
没有人再假惺惺地说要把马还回去,他们一共十八个人,十二个人轮换着抬马,还有六个人跟在身后掩藏行踪。
风雪吹的人眼睛睁不开,但是吹不灭心里的火热。
罗蔓正在试穿陈阿婆做好的棉袜,直通通的一双袜子套在脚上别提多暖和,再穿上草鞋也不觉得冻脚。
只要保持草鞋的干燥就可以了。
陈阿婆也很满意自己的手艺,农家人自己做个针线活不说多好,但也是针脚细密,缝的结结实实。
罗蔓后来还想着跟陈阿婆学针线,也许是自己还有些天分,刚开始老是扎着手,后来也能歪歪扭扭把两块布缝上,只是做出来的袜子一只长一只短,给谁穿都不合适,几个孩子虽然不说,那也是一脸嫌弃。
她只能又拆了继续练手。
四娃一直竖着耳朵听四周的动静,觉得罗蔓做针线活的动静太大,忍不住提醒她慢一点扯针线,他虽然不怎么会但是看着大姐那明显跟陈阿婆不一样的动作表情,他就知道她的针线活可没有她刚刚夸自己的那样优秀。
“大姐你歇一会吧,别把自己累到了,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喊起来了。”四娃看着罗蔓的眼睛,语气真诚。
罗蔓轻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嫌弃我呢,你的小耳朵是练过吗?怎么听的这么清楚,我就知道你还是想出去。这样吧,你若是弄湿了鞋子回来自己烤干,我就允许你出去看看。”
四娃高兴坏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次陈阿婆也没说什么了,这孩子就跟坐了火凳子一样,扭过来扭过去,要是还不让他出去,只怕他还要闹起来。
平日里一张小脸上笑得让人瞅一眼都开心,这都多久了还是耷拉着小脸,心不在焉的看向房门。
“你啊,赶快去看看吧,还有谁愿意想去的就一起去吧,可别再说不让你们出去玩了。”
陈阿婆话音一落,发呆的五娃,雕木头的罗晓彦和看罗孝奉画画的陈莺都待不住了。
一共四个孩子整整齐齐的站在门口,除了个子比较高的罗孝彦,其他三个孩子裹得像个小企鹅,脸上的迫不及待压都压不下去,罗蔓看着含笑不语。
陈阿婆看着陈莺那一身不合适的灰鼠棉袍,皱着眉说:“莺儿你就别去了,这衣服出去一趟可就全湿了,奶奶给你改的棉衣快做好了,到时候换上合适的衣服你再跟哥哥们一起去玩。”
陈莺左右看看,自己的小手还裹在宽大的袖子里,棉袍的下摆虽然用草绳往上折叠了一部分可还是有一大半拖在地上。
比起棉衣合身举止行动方便的罗家哥哥们,她好像确实走不了多远的路。
想想当时在寒潮里挨冻的感觉,陈莺虽然有些难受,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陈阿婆的建议。
她没有继续看罗孝奉画画,而是乖乖地坐在陈阿婆身边,抱着身上的棉袍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