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永贵按照大哥的意思先拜托同村人将他抬了回去,当时摸着大哥微弱的脉搏,他心里酸涩的很,大哥这是铁了心要等死了。
“陆小哥...实在对不住,你说的没错,是我们猪油蒙了心,贪心不足,粮食你当时分给我们不少,节省着点也饿不死,水源的事我们会想办法,不能这么贪得无厌。”齐永贵说的热泪盈眶,也不管陆盛是什么表情直接磕个头离开了。
齐环跟在叔叔的身后,也磕了一个头。
前面的陆盛一脸淡然,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男人姿势悠闲,陆红荷一脸怒容,陆母眼含悲悯,田庆娥幸灾乐祸。
齐环第一次明白人的悲喜并不相同,同一件事在不同人的眼里代表着不同的麻烦,他不能如他娘一样闹到除了出来惹人厌烦外什么也留不下。
热闹的院子随着齐环和齐永贵的离开安静了下来。
陆母带着陆红荷去准备午饭,田庆娥也一溜烟躲了出去,时慕笑着说:“也是好事,起码知道你早非吴下阿蒙,不会再有这种事求到你面前了。”
陆盛神色淡然,反问道:“你真的认为不会吗?”
时慕当然不会认为事情就这样结束,若是齐永富真的死了,不管事情跟他们有没有关系,在别人眼里也是他们见死不救。
弱者在任何时候都天然拥有别人的同情,世人也永远都相信自己所臆想出来的真相。
时慕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他说:“那你是如何打算的?”
陆盛苦笑一声说:“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时慕就明白了,陆盛还是没有放弃那帮人,他揭下脸上的面具,双眼含笑,“罢了,这才是你陆盛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虽然做不到,倒也不必完全否定你的做法,既然这样能让你内心释然,是你心中的道义,那你就去做吧。”
陆盛也释然一笑,“当年老师不收束脩就细心教育我,我便暗暗发誓日后必成为他那样的人,虽不能致,然心向往之。”
他叹息一声继续说:“这些不过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不日就要离开,我和母亲妹妹只能举家南移,这一路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能和这帮流民闹得太僵。”
时慕挑眉,“你想成为这帮人的领头人?”
陆盛摇摇头说:“若真是如此和丰全又有什么两样,日子是他们自己的,我不想左右他们的思想。”
陆盛是典型的理想主义者,既希望流民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但由于愚民者众,难以实现,又希望他们可以在灾难面前团结一致,更是如天方夜谭。
“我只是想若真是踏上逃荒的路途,有个话事人可以约束众人可以省下很多麻烦,可是今日之事,只怕是难了。”
他们拒绝齐氏的求助虽然无可厚非,但是在流民心里这也是一个让人警惕的信号,今日你能拒绝他,明日又如何会帮我?既然互不相帮、互不相欠为什么还要听你的号令?
难上加难。
“即使碍于丰全,只怕也没有多少人会服从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实乃最后的妥协了。
时慕再一次邀请,“为何不同我一起北上?虽然现在京城正乱,但是我们毕竟不是流民,伪装成商贩进入北方的城镇也不难。我的一应钱财和人脉都在京城之地,你若同我一起又何惧在皇城没有你我的一席之地?”
陆盛苦笑着说:“京城局势混乱,实在去不得,虽说今上不再提立六皇女为太女,但正是这一番话扰乱了整个朝堂局势。”
虞朝皇帝成年的子女共有六位,长公主静华公主,二皇子端王,三皇子肃王,四皇子康王,五皇子翼王和最后的六皇女景禧公主。
当年天子欲立景禧公主为皇太女的言论一出满朝哗然,文武大臣哗啦啦全跪下了,太傅、太尉更是泪洒金銮殿,祈求陛下三思。
也不知是老皇帝年纪大了,自觉当了一辈子的皇帝不说勤勤恳恳也算政治清明,就有些飘了,放着四个成年的皇子不管不问一心宠爱幼女,当着宫人的面慨叹世上知我者唯有景禧一人,若她为皇更是虞朝之幸。
是不是不知道,反正看着皇帝严肃的面容,不少心理承受弱的老顽固当场昏了过去,虽然后来迫于舆论压力和各方势力的反对,皇帝没有再提这事,但对于大臣上奏请立太子的言论不管不顾。
你不同意立景禧公主那别的皇子你想也别想,任性到不管满朝文武如何惶恐,不管皇子皇女如何明争暗斗,虞朝皇帝稳坐钓鱼台。
但是历史的戏剧性在此时上演了,虞朝专断独行的掌舵者倒在了病床上,曾经锐利的双眼日渐浑浊,手中的权力也如风沙一样逐渐消失。
众位皇子皇女开始了对皇位的争夺,备受宠爱的景禧公主被软禁,长公主静华收拢天下学子为她门下客,三皇子和五皇子手中军权最盛,二皇子和四皇子母族昌隆,在朝中有不少大臣支持,整个京城可谓是乱成一锅粥。
若不是内阁老臣和六部还算按部就班,那真是国将不国。整个王朝的权力机关虽然执行力下降但也仍在运转,只是政令下达快慢的问题。
陆盛想起时慕在京城的仇家有些忧心,这要是碰上了,他费尽心机折腾一圈白费了。
时慕看出了他的忧虑,淡然道:“天若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且走着看吧。”
对于陆盛来说过于危险的京城,对于他来说反而是最好的沃土,时局越混乱可操作的空间就越大,不亲眼看着那帮人倒台人生就失去了一大乐趣。
长公主静华野心勃勃,收留落魄书生当门客,古有信陵君门客三千,今有静华公主与国争才,他若是伪装成一个不起眼的酸腐书生,再针砭时弊一番,公主府实在是个绝佳的好去处。
陆盛说:“你既然有自己的打算我就不强留你,粮食和马匹你看得上的就多带些过去,谁知道这一路上又会有什么意外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