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天气正好,没有前几日的燥热,只剩下秋日的无限萧索。
小狼对于自己的窝没有什么明确的边界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让它夜里爬到床上,但是为了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又给你个孩子找点事情做,一吃完饭罗蔓就对几个孩子说;“为了小狼更快的康复,我决定给它做一个小窝,所以孩子们,咱们就要同心协力一起来完成这个伟大的任务。”
四娃五娃欢呼一声,举手提问。
“大姐,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呀?”
“我们要做一个什么样的窝给小狼?让二哥哥给它做一个小木床吗?”
罗孝彦在旁边摩拳擦掌,表示这活他完全可以尝试着做。
罗蔓摆摆手拒绝了,“不用这么麻烦,小狼也不需要咱们睡的那种床,给它找一个篮子,下面铺上一点稻草,再围上一些布片就好了,剩下的装饰你们如果有什么想法我完全没意见。”
罗孝彦失望地去堆放杂物的地方翻找适合的篮子,当初带进这个家里的小推车已经摆放在杂物棚子里,放在屋里实在太占地方。
罗孝彦翻来找去也没发现多余的篮子,最后还是去陈阿婆家讨要一个破旧的篮子过来。
小狼虽然看起来圆乎乎的,但其实身量不大,将它放进篮子里试了试,刚刚好。
罗孝彦有些犹豫:“大姐,这个篮子用不了多久吧,小狼长的很快。”
罗蔓心说用不了多久就对了,这又不是它长期的家。
四娃一挥手,“没事大哥,到时候它睡不下了,再给它做一个。”
五娃也觉得这个方法可行,肯定地点头。
罗蔓就平静的看着,这几个孩子是把她说的话全忘记了。
都以为这个狼是肯定能在他们家长久居住下去的,兴致勃勃的给小狼做一个舒适的小窝。
罗蔓心里一直都有些不安,具体是什么也说不上来,好像自从昨天断水事件后就变得焦虑起来。
她的大脑告诉她要快点准备,可是她的心告诉她没什么可担心的。
处在一个意识割裂的情况下,罗蔓精神都恍惚了。
该不会是昨夜梦到原身让自己有压迫感了吧?一介闲鱼良心不安也想当个好姐姐了,不能让她失望啊。
在罗蔓胡思乱想的时候几个孩子也没闲着,四娃去找稻草,五娃去罗蔓的屋里拿布条,罗孝彦在给篮子进行改造,将篮子破损的地方重新修补,保证不会出现小狼将自己的爪子卡进破洞的情况。
等罗蔓回过神来,孩子们已经将小狼塞进篮子里拎给她看了,小狼缩成一团,灰白色的毛发蓬松柔软,闭着眼睛,黑色的小鼻子时不时动一下。
罗蔓一看就知道,为了避免被几个孩子嬉闹,这头小狼又在假寐。
篮子也修补的怪模怪样,用柔韧的稻草在破洞的边缘处填补,小狼躺下的地方塌陷一块,可以看到几个孩子是真怕这狼崽子睡不好。
罗蔓既开心几个孩子内心柔软善良,又心酸他们注意力转移。
这会连一直乖巧待在她身边的六娃都跑过去看小狼崽了。
果然没有人能抗拒毛绒绒!
打败不了那就加入,罗蔓接过篮子,将小狼放在屋檐下晒太阳。
孩子安静的围在小狼的身边,罗蔓静静的看着孩子们。
一时间岁月静好。
罗蔓这边岁月静好,时慕和陆盛却遇到不小的麻烦。
和安村村长的院子里围满了人,厅堂前面是陆盛一家,左边是带着恶鬼面具的时慕,后面是畏畏缩缩的田庆娥。
院子中间是趴在木板上生死不知的齐永富,大齐氏跪在地上哭,齐环也被他娘拽着跪下来。
少年不声不响,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齐永贵神色哀戚,没敢像跟拦水的三个莽汉一样硬碰硬,看着陆盛有些心虚。
“陆大人……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求您,求求你们帮帮我们吧。”齐氏边哭边磕头。
咚咚咚的磕头声,让人听着就牙酸。
时慕冷漠的看着,掩藏在面具下的脸毫无表情。
这种哀兵之计也就对陆盛这样有良心的读书人来的有用,于他来说这样的招数没比看猴子好到哪里去。
看猴子杂耍,还能得一乐,听陌生的女人哭,如同夏日蝉鸣,扰人清静。
时慕百无聊赖地看着戏继续上演,甚至还让梅莺给他搬了把椅子在门口。
站着太累,听戏嘛,那就要有听戏的样子。
大齐氏看没人搭理自己,悄悄抬头看见陆盛眼里都是寒冰,吓了一跳。
陆大人一直都是温和无害的,这冷不丁的这么冷厉还怪吓人的。
齐氏看着气息奄奄的丈夫,心里发狠,今天不管怎么样她都要为自己和儿子打算,家里不但粮食见底,就连水桶里也没几口水。
从昨夜到现在,她也就喝了一碗水,现在又渴又累,儿子甚至把自己的水都喂给他爹了,嘴唇干裂了。
齐氏感受到身后同乡人无声的支持,胆子又大了,硬着头皮对上陆盛眼里的寒霜。
她虚虚地趴在木板上哭道:“老天是要逼死我们呐,当家的...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就不行了……”
“你放屁!”田庆娥破口大骂,跳出来指着齐氏说:“我昨天去的时候人看着还精神着,一定是你自己不精心,把人给折腾没了,你就是要哭丧也别在这晦气。”
陆盛眉头直跳,这田庆娥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么急着跳出来是怕别人找不到点来攻击她。
齐氏一听哭的凄凄惨惨,“若不是你昨日大闹一场他也不会这样,我以前嘴坏说过几句不好听的话,可是你也不能到这伤患的面这么欺负人呐?要是丰大人在这,肯定会给我们主持公道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陆盛和田庆娥现在狼狈为奸,逼死他们。
陆红荷一副吃人的眼神瞪着齐氏,恨不得把她的嘴给撕烂了,让她在这信口雌黄。
陆母也是脸色阴沉,抿着嘴担忧的看着儿子。
田庆娥火上浇油,“他要是真的死了,你若是不想当寡妇我也可以让丰全娶你做小,怎么样?够不错的了吧。”
齐环一下子抬起头,目眦欲裂。
陆盛怒喝,“你闭嘴!”
眼看着齐家村的人都恨得青筋暴起,她还在这说一些混账话,这是不再打一架她不舒坦是吧。
田庆娥悻悻地闭上嘴,有恃无恐地看着惺惺作态的齐氏。
陆盛冷着脸问:“你闹这么一出到底是想求些什么?”
齐氏低声啜泣,没有回答,人群里的齐永贵战战兢兢地回道:“陆大人,我们就是想求你找个大夫救救我大哥,这不能让我大哥就这么去了,荒年里这不是要逼死他们母子。”
时慕的眼神越来越冷,在他的注视下齐永贵和齐氏都不敢抬头直视这个鬼面阎罗。
看着陆盛默不作声,时慕心里叹息一声,知道即使被逼到这个份上他可能还在想着如何去帮他们求医问药吧。
罢了,眼下就让他来做这个恶人,反正也无人认识他。
时慕漫不经心地说:“找大夫?不如你提出一个大夫的名字我帮你想想他去了何处,若是走的不远,你们趁着人还有口气抬着木板披星戴月赶过去,再跪在地上哭求大夫相救,这大夫只要是个好心的不可能不救,要是救活了也是皆大欢喜,你们的陆大人想必也不需要你们的感谢。”
虽没有一个骂字,却字字句句都是在说他们的无耻。
这一番话骂的众人面红耳赤,尤其是齐永贵和齐环,一股子热意窜上脑袋,恨不得立刻消失。
齐永贵嗫喏着说不出话,头埋的越来越低。
他们把只有一口气的大哥抬过来这不是摆明了要讹诈陆大人,要不是陆大人心好,他们现在还在丰全手底下当狗呢。
估计就是当狗的时候多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当然人,没有一点礼义廉耻知恩图报的心。
拿捏别人的善意倒是越做越顺手。
齐环到现在还是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过来了,先是跪在地上承受田庆娥的羞辱,母亲的胡言乱语,又要忍受这一番嘲讽。
齐氏倒是没有这些顾虑,敢到处攀扯,她不敢看时慕那张恶鬼面具,上次分粮食就是这个人拿着菜刀站在旁边,差点把一个倚老卖老的老妪给砍了,吓得不少人见到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就胆寒。
她侧着身子看向陆盛,“陆大人,哪怕再次自卖自身我也想求你救一救环儿他爹,眼下没水没粮,我们再失去家里的顶梁柱还真不如现在就去死。”
陆红荷只想让他们赶快去死,这一切跟她哥有什么关系,就是她泼皮无赖想要讹诈东西。
陆盛看到十五岁的齐环跪的笔直,脸上的茫然无措如同失去队伍的雏鸟,可怜可叹。
少年眼里的悲痛和绝望挣扎让陆盛透过他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心有不忍。
“如今没有药材治疗他,我们帮不了。”陆盛叹息。
齐氏眼睛一亮,看向院子里装满水的大缸说:“只要陆大人愿意帮忙就谢天谢地了,若是实在救不了,我们也认了。
只是眼下我们却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我和环儿都一天没喝水了,村井早就断水,要不是为了那点子水,环儿他爹也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