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了?
当然是流民来了。
罗蔓透过未知万花筒看到和安村村路上,有一群眼神呆滞,背着包袱的流民正往村里来。
队伍里人不多,大约有一两百人,蚂蚁似的在烈日下挪动。
也不全是流民,几辆车马走在前面,卷起滚滚烟尘,中间的男人们一边捂住口鼻一边咳嗽着,眼神时刻盯着马车的窗口,宁愿一直吸着烟尘也不愿落后半分。
队伍的最后是老弱妇孺,女人们或抱着或背着孩子,老人们相互搀扶着,佝偻着腰,远远地看像是要一头栽进夯实的泥土地里。
队伍里被分成了三类人,富人,年轻力壮的男人,还有像是被抛弃的女人孩子,彼此之间泾渭分明。
其中一辆马车不知是什么来头,外面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像是个巨大的粽子。马车周围跟着的男人普遍要年轻些,脸色也比身边的人好上许多,只是不曾像别人一样背着包袱。
比起旁边两匹年轻力壮的马儿共拉一辆车,拉这辆车的枣红色老马就要可怜多了。
也许是车上的东西太过沉重,也有可能是老马年老力弱,马儿吭哧吭哧打着响鼻,不耐又痛苦地甩动马鞍。
罗蔓正要继续往下看,未知万花筒的观看时间就到了。
陈阿婆回家后,她就想到上次开出来的永久性道具,她不相信系统出品的永久性道具只能看一些平平无奇的景色。
果然,在她寻找以后发现了规律。
未知万花筒可以看到远方的景象,也可以看到未来的景象,既可以是事实,也可以是意象。
但是这个万花筒有冷却限制,每三天可使用一次。
根据使用说明,和刚刚探索出来看到存在的景象,罗蔓平静地说:“咱们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将未知万花筒塞进怀里,罗蔓就去翻找家里的物资,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东西需要遮掩。
罗孝彦不明所以,咋就突然冒出这句话,也不解释,这不是吊人胃口吗?
他也不敢问,大姐让干啥他就干啥。
直到天色渐黑,天边只剩下最后一丝光亮,罗孝彦感到平静的村子喧闹起来。
“大姐,你听!好像有马儿的叫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罗孝彦惊讶地瞪大眼睛。
六娃年纪小,注意力最容易被分散,立刻扭着头往门外看,好像能透过紧闭的大门看到外面的热闹景象一样。
四娃捧着碗,大姐说了,这是家里最后一顿丰盛的晚餐,他可要一口一口仔细品尝,不知道下一次填饱肚子在什么时候。
今儿晚熬的大米粥,可真香,米汤又香又糯,还炒了木耳菌菇配着喝。
罗蔓食指扣着桌子,淡淡地说:“没错,定阳县城门开了,许多没粮食吃的人都开始背井离乡到江南求活路,咱们这是他们路过的必经路之一。”
几个孩子睁大眼睛听着罗蔓讲。
“所以,会有许多可怜的老人孩子吃不饱饭,我们家虽然也很穷,但是在现在状态不明的情况下,我们不能表现出自己能吃饱。”
“什么是状态不明啊?”四娃舔舔嘴角发问。
五娃翻了个白眼,给他解释:“就是我们不知道这里面有谁是好人,有谁是看到我们几个小孩子家里竟然有粮食就要来抢的坏人,所以,我们要表现得可怜一点。”
说到这,五娃愣了,什么时候他们姐弟竟然也要表现出可怜的样子来了?
明明半个月前他们还是被抛弃在逃荒之初的可怜虫,可是自从大伯走后,他们每一顿都吃的饱饱的,还吃了三次肉。
半个月三次肉什么概念?有人半年都吃不了一次肉!
四娃也反应过来了,眨巴着大眼睛说:“大姐你放心,这个我会。”
“你会什么?”
“装可怜啊,我明天就换上我的旧衣服出去看看,谁家有吃的我就要点,不给我就看着他们吃,再掉点眼泪。这样人家肯定会好奇,会问我怎么回事。”
罗蔓颇有些惊奇地看着侃侃而谈的罗四娃,小家伙眼里放着光,小脑袋瓜转的快,为想出这个绝妙的主意而洋洋自得。
“人家问你的话你打算咋说?”罗蔓配合地询问。
四娃把碗筷一放,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手捏着自己的衣摆,扭捏地说道:“还能咋说,就实话实说呗。”
语气一停顿,又带着哭腔说“大伯丢下我们逃荒去了,我们每天就靠在山上挖点儿野菜吃,可是山上的野菜也被村里人挖的差不多了,没有水草都想不出来。我弟弟饿的直哭,大姐就让我们喝水,好不容易熬了这半个月,还好有叔叔婶婶大伯大娘你们来了,行行好,给我们点儿吃的。”
罗蔓直接笑出声,“四娃,你还有这本事啊,行啊,我们的小演员。”
四娃顺势收了泪腔,脸上换了一副笑嘻嘻地神色:“大姐,怎么样?”
“活灵活现。”罗蔓竖起大拇指,要不是眼前的罗四娃脸颊上的一点婴儿肥,干净整洁的衣衫她还真以为自己碰上个小乞丐了。
“嘿嘿。”四娃摸着脑袋笑了,这可是他琢磨出来的生存法则,弱者只要透露出应有的姿态,就可以获得想要的东西。
最重要一点,这离不开他的演绎,毕竟连大伯娘都能被他骗到。
罗孝彦明白了大姐的计划,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之一,他的个子和体格让他无法像四娃一样卖惨,对大姐说这叫卖惨,但是他可以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罗孝彦看了一圈,发现自己能做的事儿了。
“大姐,我觉得我们可以设计几个陷阱,如果这群人里真的有坏人,不可能还会等到天亮再做坏事。”
罗蔓挑眉看向这个已经开始思索如何有效防御的二娃,表现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我是说如果我饿的受不了了,又来到一个有生活痕迹的地方,我会迫不及待的去弄清楚具体的情况,如果发现是一群孩子那真是走运了,但是我如果还没开始就遇到警告,会心生警惕,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呢?”
“我们来做记号陷阱吧。”罗孝彦一锤定音。
他带着罗蔓还有四娃五娃把草木灰围着墙角撒了一圈。又把以前练习木工时囤积的木刺在院墙里埋起来,上面还盖着一层薄薄的稻草。
“如果有人来翻墙,肯定会踩到草木灰。”罗孝彦检查一圈后接着调整木刺的间距和深度,“如果他没翻进来就走了,我们检查墙外的草木灰就会知道有人昨晚来过,如果他翻进来,,势必会扎到木刺,无论是下落时的震动还是叫声,我们警醒一点就不会没有应付的时机。”
罗孝彦说完看向罗蔓,“大姐,你看看还有什么没提到的,咱们再改改。”
这一刻,罗蔓发现了罗孝彦为什么能在无人教授的情况下学会简单的木工活了,他思维周全做事谨慎,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动手能力强,行动力高,往往在别人还没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做的比不多了。
“最后一点,如果不是一个而是多个人来,我们还得立刻呼救,向陈叔求救。”
这是罗蔓想到的补充点,只靠这些简单的防御抵御不了什么,只能当做求救的缓冲。
夜里,罗蔓正要回屋里休息,罗孝彦喊住她,“大姐,今晚你去东厢睡,我在这边守夜。”
月色如水,罗孝彦稚嫩的脸上格外坚毅,曾经游离在家庭氛围之外的孩子,开始想要扛起守护家人的责任。
罗蔓可没忘记这孩子才只有十岁,他生日多少来着,自从爹娘去世,姐弟几个还没有活过生日呢,罗蔓从细碎的记忆扒拉出来,罗孝彦的生日是十一月份,到那时也才十个十一岁的孩子啊。
心下叹息,小孩子还是要多睡觉,想那么多容易长不高。
“不用,今晚姐姐守夜,你回去好好睡觉,今天做陷阱都是你在忙,姐姐都看到了,手心都红了。”
罗孝彦憨憨一笑,“大姐,你都看到了,我没想到那土地这么结实。”
“傻不傻,行了,快回去,一切都有我在呢。”
拗不过罗蔓,罗孝彦回到东厢睡了。好像大姐说一切有她,他一直焦虑的心瞬间就能平静下来。
罗蔓躺在床上,也没打算守夜,而是直接放出了恶作剧小蛇。
如玉石一般的青色细蛇盘着尾巴在罗蔓的腿边,吐着猩红的蛇信打着招呼。
这还是罗蔓第一次使用道具,命令一经完成道具就会立即损毁。
罗蔓直接输入指令。
除了罗蔓姐弟六人和陈家母子二人外,一切在夜晚翻墙进入院子的人视为入侵者。
蛇是怎么对待入侵者的?
一律绞杀!
细细的小蛇嗖地从窗户爬出去,速度快到如同一阵青色的光线折射过去,刹那间就不见了。
在见识到十全大补丸的威力之后,罗曼可没有小瞧这条比手指还要细,还没巴掌大的竹叶青。
但愿不会有人翻进来想对她们姐弟不利。不然那真是一个惨剧。
竹叶青在得到主人的命令后躲进木刺下,借着稻草和夜色对即将到来的入侵者发动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