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策洗了把脸,温热的水将毛孔都打开了,带来暖意和湿润,脑海中的混沌消散一些,他整个感觉舒服不少。
闻言他将手巾放下,沉声道:“不太好,一共七十多人重伤的都有五人,轻伤二十余人,不知日后会不会发热,若是...”
若是发热了那就是一个生死关卡,流民中的人数必然又要遭到一次断崖式下降。
虽然说这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她和村子里的流民不但没有牵连,反而还颇有些仇怨。
比如他们刚刚进村就迫不及待翻她家的屋子,村里缺水之后又要拦截水井,几次三番背后说些风言风语,虽然没有当面撞到,但有时在村子的遇见,从他们的言行和神态中总会看到一些心虚和不屑。
罗蔓还是有些好奇,“陆盛那里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救治流民,还是说他不打算救他们?”
她不敢说陆盛那里一定会有救命的良药,但是如果有谁能够救治这些流民的话一定是陆盛。
他继承了丰全的大部分物资,分出去的也都是一些粮食,其中的药材布匹并未进行分配。
罗蔓一直都觉得陆盛是一个矛盾的好人,他的好并不纯粹,但是也不让人讨厌,是那种在能保护自己的情况下才会去尽全力的帮助别人,罗蔓有时候都觉得他比自己更下更像一个热心善良的现代人,而她冷漠甚至无所谓这些流离失所的流民到底如何。
陈策也跟陆盛共同筹谋的了这一场反击战,他也算了解他,当下就说:“如果只有一份药,陆盛可能不会救,但是他若是有很多,那他必然会救。”
罗蔓和陈策相互看了一眼,见陈策眼底青黑,精神有些颓靡,知道这一场看起来简单实则惊心动魄的歼狼战耗费了他不少心力。不论陆盛会不会救人又有多少草药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罗家院子里孩子看够了陈阿婆处理狼肉,有些兴致缺缺,平时洗漱之后孩子们早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等待与周公相会,这会都戌时了,一个个困的站不住脚。
罗蔓把六娃抱回去睡觉,剩下的几个孩子也回到屋子里睡觉。
陈阿婆将所有的肉都分割完用雪埋好,也不再管了。
今天无论是躲在屋子里的孩子和陈阿婆,院子里布置陷阱,当做第二道关卡的罗蔓罗、孝彦和张扬兄弟,还是在第一线与狼群拼杀的陈策都精神高度紧张,心神俱疲,要不是陈阿婆要收拾肉,胜利的喜悦在内心激荡,他们早就熬不住了。大家实在太累,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只等明天再说。
很快罗家众人都陷入了沉睡,屋子里还燃烧着火堆,为他们驱走寒冷。
院子里依稀还有火把在燃,怒放着最后一丝生命,直至烧到最后一刻,或还来不及燃烧殆尽就被风吹灭,留下短短的一茬,像夏日地埂上余留下的麦秸茬。
屋里屋外都有火焰,今日的夜不至于太黑。
此时在村子里另一侧远离罗家的村落里,不少分到狼肉的男人们将肉带回去后孩子们欢呼雀跃,这代表家里未来的一段时间不会再缺少肉食,他们可以不用饿肚子了。
陆盛空着手回来了,也不算是空着手,他手里还抱着原本装包子的木桶。
陆红荷见到他眼睛鼻头顿时红了,“哥哥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陆盛原本的大氅身后的一大片料子都被撕碎了,修剪圆润的指甲缝里不但有泥土血迹还有动物的毛发,抱着木桶的手臂看起来使不上力气,右腿脚踝有些渗血,除了脸上还算白净,束发整齐,若单单只看他的脸,丝毫不影响他周身温润如玉的气质,可若是仔细看这些细节,他必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在维持着冷静和理智。
“哭什么傻丫头,只是看着吓人,我没什么事儿。”
陆盛笑了一下,他如今的状态确实不算好,不过比起伤势惨重的流民,这已经是他极力保全自身的结果了。
一直游走在各个队伍之间帮助他们抵抗击杀狼群,总有些自顾不暇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跌了一跤被狼从后面勾住衣服撕碎了,腿上脚踝上也被划破,手臂因为救人用力过猛有些扭到了,一切还算好。
看着哭哭啼啼的陆红荷,陆盛叹了一口气,“你是打算让我一直在门口站着吗?还不把木桶接过去,我现在手上没什么力气,估计是扭伤了需要正骨。”
陆红荷啊了一声,用袖子抹了把眼泪,连忙接过哥哥手中的空木桶,丝毫不觉得哥哥的木桶里竟然连一斤肉都没有什么奇怪。
她和娘一直都在等哥哥回来,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谁也睡不着,听到有人敲门,她立刻跑了出来,这要是一天,她肯定就要喊田庆娥过去看看或者干脆不理,谁愿意去外面吹风受冻,可这是她的哥哥,她一秒都不想让他受嘴。
陆红荷搀扶着陆盛进了屋子,见到陆母又是一阵解释。
回到家里陆盛才算放松下来,和狼对峙实在太耗费精力了,此时他累到极致,又浑身酸痛,只是靠在椅子上都要滑倒在地上。
陆母和陆红荷围着他打转,陆盛看的眼晕,动了动被包扎好的脚踝,不过是被狼划拉了一点血痕,家里人都当他是易碎的花瓶,陆盛看着恢复往日装扮的陆红荷还有满脸疲惫的母亲,出言安慰道:“这伤口你们自己也检查了,不是什么重伤,再养几天就好了。”
陆母嗔怪看了他一眼,这叫轻伤?那抓痕都深可见骨了,也不知道当时是有多危机,他要是出个什么事,自己和红荷可怎么活?
“盛儿,不是娘要说你,你也太鲁莽了,这些事情交给别人做就行,咱们又是出粮食,又是出谋划策,哪还用真刀真枪上去跟狼拼命,你毕竟不跟他们一样,他们都是地里的庄稼汉,有把子力气,你……”
看着陆盛淡然的眼眸,陆母说不出话了,就像她不知道陆盛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一样,很多时候她根本琢磨不透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