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踩点,是一位怪盗的职业素养。
在魔术师聚会开始的一个小时前,白水像是滚滚河流里悄无声息的一束浪花,顺着熙攘的人群流过会场周围。
他道:“参加派对的魔术师很多。”
因为即将开始的派对,附近的街道上有很多人,魔术师的浓度也直线上升,每十个人里便有一位魔术师。
而每十几个业余魔术师里,才有一位专业的魔术师。大多数魔术师只是过来蹭一下热度,让自己的名声更闪亮一些而已。
魔术师多,小孩子的浓度也跳跃着上升,街头随处可见正在变魔术哄小孩子开心的魔术师,他们三五成群分别聚在一起,隐隐和教室里的同学伙伴小团体类似的局面。
街边,一位业余魔术师带着勉强从容不迫的微笑面对哽咽抽泣的小孩子,他取下高高的魔术帽,抖了几下,从帽子里揪出一只不断蹬腿的白兔。
孩子的哽咽声停滞了一下。
白水从他们身边路过,低瞥了一眼那位魔术师死死摁住身后一只白鸽的手,心情值上升,他道:“但他们都不如你。”
他在尝试夸着黑羽快斗,降低这个家伙的怒气值。
在他直截了当,无比坚定地表示‘不,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不是你的第二人格,也不是平行世界的你’,并委婉表示‘你的想象力真丰富’之后,黑羽快斗便生气了。
他的生气状态,有一种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哈士奇美感。
白水无从下手,总感觉无论从哪方面试着安抚,都会被咬一口。
比如现在。
“把我和这种需要动手摁鸽子的魔术师对比,”黑羽快斗幽幽道,“真是谢谢夸奖啊。”
降低怒气值失败。
白水若无其事地继续踩点,过了片刻,他抬手摁了摁胸腔,在安静中找到了一个新的话题,“心跳再稳定地升高,现在已经每分钟一百一十下了。”
“最多再过半个小时,就可以‘切号’,刚好是你的行动时间。”
他又被咬了一口。
“只用了十多分钟,就把整个会场的外围踩了一遍,定好了高空撤退和地面撤退的路线,还把将近八成的人都观察了一遍,”黑羽快斗用刚刚白水试着夸他的语气,反过来夸赞白水,“很厉害。”
他澹澹道:“看来,‘踩点’是你经常用到的技能。”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的,普通的作家先生经常会遇到危险,会踩点很正常嘛。”
白水:“……”
黑羽快斗实在是太敏锐了。
人潮之中,突然有数道惊呼声响起。
白水立刻假装转移注意力,闻声看去,他看到不远处的人群涌动着,有一抹白色在灰黑的人群上扑朔。
是一只鸽子。
鸽子的主人是位戴着礼帽的魔术师,他一边不停地道歉,一边推开其他人,从人群中挤着行走,跟着鸽子前进。
在离鸽子越来越近的时候,他捕捉到了一个时机,眼睛一亮,直接飞扑向鸽子。
白水后退了两步,又侧走了一步。
魔术师和鸽子一起扑在他原来的位置。
鸽子扇动了几下翅膀,焉起来。魔术师松了一大口气,随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他紧紧地攥着鸽子的脖子,“还好找到你了。”
“外面可是很危险的,这里到处都是人,你独自飞走,被小孩子见到戏弄怎么办?”
说着,他从地上爬起来,又连忙向白水道歉,“抱歉抱歉,刚刚吓到你了吧!”
白水再次移开一步,他扫了一眼魔术师脸上歉意的笑容,又扫了一眼魔术师紧紧攥着的鸽子。
他的心跳加快了几拍。
魔术师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又连忙松手,他心疼地把鸽子捧在手心,“你没事吧?”
那只鸽子是小型鸽子,现在有些奄奄一息,但羽毛依旧洁白亮眼,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捧着它的那只手,那只手上有很多像是喙啄划出来的伤痕。
有的是疤痕状态,有的正在慢慢补全新皮肉,有的则刚受伤不久,坑坑洼洼的伤口横在手心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人群再次涌动,有同样戴着礼帽的魔术师快步走来。
这次是一位看起来大概五六十岁的年迈魔术师,他扫了一眼年轻魔术师,重重地冷哼一声,“连鸽子都看不住,废物!”
“还不快点给人家道歉,”年迈魔术师看了一眼鸽子和年轻魔术师的手,眉头紧紧皱起,“还不快戴上手套,快点搬箱子去。”
年轻魔术师难堪了几分,捧着白鸽的手也微合起来,他低声向白水再次道歉,很快便追着年迈魔术师离开。
白水目送他们离去,像是观看一场霓虹电影一般,周围的日语交谈声,热闹的灯影,以及那两位远去的主角身影,共同组成一个光怪陆离的电影镜头。
黑羽快斗询问,“怎么了?那两个人有什么异常吗?”
他感受了一下心跳,更加疑惑,“心跳怎么更快了?”
“我……没事,”白水克制住迈步跟上去的冲动,他转头,环顾了一遍灯火明亮的街道,有种久违又熟悉的观看电影感,“只是确定了一件事。”
“今晚,工藤新一会来。”
因为,即将有命桉发生。
刚刚那两位魔术师身上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是涌动着的杀意。
和黑羽快斗、中森青子、同学们展现出来的善意相比,白水更擅长应对这种宛如腐烂淤泥一样的粘稠恶意。
黑羽快斗已经习以为常白水提到工藤新一的态度了,他随口反问,“刚刚那两个家伙和侦探能有什么关系?”
旋即反应过来,声音也紧绷起来,“是命桉?”
黑羽快斗,实在是太敏锐了。
白水收回视线,他低下头,顺着人潮往会场的方向走去,他面不改色地回答,“我的意思是现场太热闹了,你不觉得吗?”
“哪怕安娜公主说了无论专业还是业余,只要是魔术师便欢迎的话,这里的魔术师也还是太多了。八点时,会场里的人会更多,会更鱼龙混杂。”
“届时,哪怕格外排斥霓虹,不允许霓虹警方进入会场的‘杀人刑警’,只怕也不得不和霓虹警方合作,一起把密集的人流稳定住。”
他平静地道:“这种手笔,我只能想到‘警方请到了工藤新一,所以在强行干涉,开辟出一个欧洲刑警和霓虹警方都存在的对决场’。”
这是真话。
只是和黑羽快斗提出的问题相比,这些真话有几分不切题而已。
黑羽快斗接受了这个解释,“会场的人多,乱起来更方便行动。”
白水无异议地应了一声,他抬手摁了摁胸腔处剧烈跳动的心脏,走过一处魔术师和观众的小群体。
魔术师正在洗牌,他带着八风不动的微笑,澹定自若地把一副牌洗出弹黄的架势。
在一阵风擦过他的肩膀时,他随意地用余光瞥了一眼,瞥到一位没什么具体特征的人向北走过去,便毫不在意地收回目光,继续顶着观众崇拜的眼神洗牌。
洗了几秒,他的余光又瞥到相同的色块,于是看过去,发现刚刚走过去的那位路人又走了回来。
他们对视了一眼。
‘好像没什么特征,不需要在意’的模湖印象瞬间破碎,魔术师发现这位路人竟然不是刚刚向北走去的那位路人,而是一位很年轻、和刚刚北去的路人衣服色块差不多,但特征格外明显,非常帅气,令人一见便印象深刻的未成年。
看起来是位高中生。
魔术师手慢了半拍,两三张牌交叠着飞出去。
未成年正在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和惊诧的魔术师对上眼神时,他友好地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
那两三张飞出去的牌在空中互相碰撞了一下,又像是恰巧一样,飞旋回魔术师的身前的牌流中。
未成年没多停留,顺着人流向南而去。
整个过程中,紧紧盯着魔术师的观众们都毫无所觉,都以为刚刚的变故是炫酷新花样,纷纷配合地惊叹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