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淏、金自点已经走了,龚鼎孳还是如坠迷雾,“皇上,朝#鲜的使者,还会回来吗?”
李自成淡淡笑道:“你说呢?”
“依臣看,他们恐怕不会回来了!”
“为何?”
“五百万两,加上两道的土地,”龚鼎孳喃喃地道:“朝#鲜的国王,绝对不会同意,如果是这样,北方的土地,还不如就给鞑子……”
“如果日本从南部登陆呢?”
“啊……”龚鼎孳顿时大惊,“皇上,日本果真要入侵朝#鲜吗?”
“如果萨摩藩有军事行动,除了朝#鲜,他们敢入侵华夏吗?”李自成笑道:“萨摩藩是否有行动,朕不知道,朕只是告诉金自点,萨摩藩的外海,除了渔船,还有舰船,一切都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
“啊……臣明白了!”龚鼎孳也是大笑,“皇上圣明!”
洪承畴一直在沉思,这时忽然道:“皇上,朝鲜根本不可能拿出五百万两,华夏究竟会不会救援朝#鲜?”
龚鼎孳也是道:“是呀,皇上,华夏救援朝鲜,应该用不了五百万……关键是,朝#鲜根本拿不出五百万,皇上这是……”
“朕让你们参加召见,只是让你们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朝#鲜想要利益,就必须付出酬劳,”李自成看了洪承畴一眼,“华夏不能当冤大头,不会白白牺牲自己的利益,更不会让将士们白白牺牲。”
龚鼎孳道:“皇上,臣有些明白了,不能轻易让利给朝#鲜!”
“大体上是对的,”李自成道:“无论什么时候,国家利益,都是至高无上的!”
洪承畴没有说话,却是缓缓点头,似有所悟,难怪自己与金自点和谈数次,没有任何进展,原来没有抓住问题的本质……
“国家利益?臣懂了!”龚鼎孳也是频频点头,“可惜了李淏和金自点,他们只能去一边哭吧……”
“其实,站在朝#鲜的角度,他们并没有错,他们只是为朝#鲜争取最大的利益,”李自成道:“可是,华夏不是大明,依靠两滴眼泪,和毫无约束力的口头承诺,就想从华夏获得巨大的利益,又不管华夏的死活,这个时代,永远过去了!”
洪承畴小心地道:“朝#鲜想要利益,也不是不可以,得拿华夏看得上的利益来交换!”
龚鼎孳不无担忧地道:“皇上,朝#鲜拿不出五百万两,此时只怕就要告吹……”
“如果华夏不能从中获利,便是告吹,也没有什么遗憾,赔本的买卖,华夏不需要,华夏不会为了一点面子,而付出实际的利益,”李自成道:“别人尊重华夏,不是因为华夏宽厚,而是因为华夏的实力!”
“实力?”
“只要华夏繁荣、强大,即便不是华夏的藩属国,又有谁敢轻视华夏?满人轻视华夏,已经尝到恶果了,谁要轻视华夏,就得掂量掂量,”李自成道:“国家之间,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利益同在,就是朋友;利益相悖,就是敌人!”
洪承畴喃喃地道:“利益……国家利益……”
“国家的实力,就是有无数的利益组成的,也是由无数的利益,逐步积累起来的,仗可以打,但华夏必须从中获益,”李自成道:“万历年间,大明为了增援朝鲜,伤亡数万精锐将士,耗费银两七百万,国家实力受损,致使大明一点点衰落,到了崇祯年间,连辽东的粮饷都拿不出……”“臣等明白了!”洪承畴、龚鼎孳一起拱手。
“明白就好,可惜,你们不是外交人员!”李自成笑道:“鞑子在朝#鲜肆虐,归根到底,那是朝#鲜的事,我们不必担忧,国家之间的交往,每一个机会,我们都要从中获益,只不过有些是短期利益,马上就要兑现,有些是长期利益,需要很长时间,甚至数十年、上百年才能显现出来,无论多久,终归是国家利益。”
洪承畴发觉,皇上说的是国家利益,国家利益至上,而不是皇权至上!
龚鼎孳思索片刻,道:“皇上,那朝#鲜的事,我们就不管了?”
“管!”李自成笑道:“为什么不管?只要对国家有利,我们就该主动去管!”
“可是……”龚鼎孳道:“皇上提出的三个条件,互派使节一事,臣看不出好坏,想来只有这一件事朝#鲜方面是愿意的!”
洪承畴道:“归还两道之事,只要朝#鲜愿意,他们可以立即执行,向华夏交割文书,只是这五百万军饷之事,别说朝#鲜境内被鞑子肆虐,民不聊生,赋税很难收上来,便是全额征收上来,需要多少年才能积攒五百万两?”
“洪爱卿能考虑朝#鲜的承受能力,非常不错,”李自成道:“五百两银子,朝#鲜的确没有,不过,朝#鲜只要有心,可以换一种方式支付……”
洪承畴和龚鼎孳都不太明白,李自成也不解释,却是转换了话题,“杜尔伯特部已经被征服,朕打算将属地分为南北两府,北部在嫩江沿岸水草丰美的地方,立嘉思府;南部立大庆府,北征结束,谓之‘大庆’!”
龚鼎孳道:“的确值得庆贺,满清骚扰大明数十年,皇上只用了半年时间,不仅灭了满清,还将国境线推到大兴安岭、嫩江流域……便是奴儿干都司,也是恢复了一小半……”
“龚爱卿也学会溜须拍马了?”
“臣不是溜须拍马,说的都是大实话,”龚鼎孳忙道:“满清灭国,华夏的北疆暂时安稳了,其余的北夷,已经不足为患!”
“臣恭喜皇上喜得两府,”洪承畴拱手,“皇上,科尔沁各部已经全部归顺,东北地区的战斗,暂时告一段落,至少也要等到明年开春天气转暖……”
“爱卿说得是,北方严寒来得早,将士们恐怕很难适应严寒,”李自成道:“军士征伐可以结束,但还有一事,需要两位爱卿尽心尽力。”
“皇上请明示!”
“朕这次北征,原本只想着对付满清,没想到顺手拿下了科尔沁各部,随军的文官就不够了,”李自成道:“嘉思、大庆两府,刚刚经历过战斗,人心惶惶,官员们必须尽快赴任,你们能否从府中推选出两名知府?”
“人选倒是有,”洪承畴道:“只是,现在便要赴任,年底之前,恐怕连府城都无法立起来……”
“爱卿是担心寒冷?”
“据臣所知,嘉思、大庆两府,比沈阳冷得多,时间也长……”
李自成想想也是,文官便是去了两府,整个冬季,也只能窝在帐篷中,连牧民都无法接触,实在没有多少实际的意义,暂时放弃了派出文官的计划。
等到洪承畴、龚鼎孳离开,李自成思索很久,终于给罗文峰、高一功、王俊卓三人去了一封长信,让罗文峰的鹰骑兵暂时驻守嘉思、大庆两府,兼安抚归顺的牧民,来年开春之后,朝廷才会派出官员赴任。
塔林府的蒙古骑兵、安东都督府的骑兵,以及第五师,都要从嘉思、大庆两府撤军,各归本营。
虎骑兵、狼骑兵也要撤军了,根据李自成早先的安排,虎骑兵驻扎兴安都督府的上谷、饶乐二府;狼骑兵驻扎兴安都督府通辽、塔林二府。
不过,他们将延迟半个月撤军,暂时帮着鹰骑兵维持当地的秩序。
李自成原先预备召见罗文峰、高一功和王俊卓,告诉他们要更改两条军律,一是限制军士娶妻纳妾的数量,二是实行轮休制度,尽量给将士们提供探亲的机会。
既然无法召见,他只好将这个计划传出去,也不用征求他们的意见了,先执行再说,如果有需要,将来可以再修改。
这边的战事结束,李自成便打算回京了,但在回京之前,还有几件事情需要安排。
李自成首先在凤凰楼召见了汉清部的人,新征之地,不一定像看起来的那般平静,必须安排人手深入官府、百姓之中,了解一切动向;未征之地,将是天命军下一次征伐的方向,也要安排人手打进去,刺探各项讯息,尤其是漠北蒙古各部,必要的时候,可以派人前去喝他们试探性接触……
洪承畴、龚鼎孳倒是不用交代,刚刚还一同会见了朝#鲜人。
李自成想了一想,又连夜召见了李信。
第三营虽然有十万将士,但与广阔的东北相比,无论多少士兵,总显得十分单薄,只能选择重要的节点驻守。
李信已经知道了杜尔伯特部的讯息,除了行礼,便是恭喜,“皇上,满清灭了吗?科尔沁各部都归顺了吗?臣如同梦中一般,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事……”
李自成大笑,在出征之前,他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甚至能不能接近满清的盛京,他都不敢确定,最初的计划,只是攻克三岔河以东,然后在北海舰队的配合下,最好能收服辽南四卫,将鞑子赶回至辽阳一线,让华夏的辽西、辽南连成一片……
如果能实现这个目标,北征便是不虚此行!
变化比计划快得多。
在最初的规划中,恢复大明的辽东都司,将鞑子赶出边墙,至少需要五年时间,然而只用了半年,不但满清灭国,连满清最亲密的盟友科尔沁都是归顺了。
华夏的辽宁省、安东都督府、兴安都督府……华夏在东北方向拓展的土地,恐怕接近百万吧?更重要的是,这百万的土地上,原先都是华夏的敌人,这些敌人正逐渐转化为自己人!
不过,李自成似乎没有多少成就感,如果不是李信提起,他只是觉得,这就是一系列普通的战斗,华夏依靠火器、人数上的优势,恢复了大明时代的辽东都司,部分恢复了奴儿干都司……
原本就该是中央之国的土地,只是恢复而已,值得炫耀吗?
李信主动提出了驻军的设想:第一师驻扎辽宁的东北部,必要的时候,配合拓北团扫荡安东都督府的东南角;第二师驻扎辽宁省西北,协助威慑刚刚归顺的兴安都督府;第三驻扎辽西、海州、辽阳一线,直至鸭绿江畔的九连城;第四师常驻沈阳;第五师常驻安东都督府,并且做好向北面扩张的准备。
李自成对驻军进行了微调:第二师暂回沈阳休整,必要的时候,让第二师驻扎长春,将第五师完全解放出来;第一师继续驻扎朝鲜边境。
李信立即就明白了李自成的心思,“皇上,第五师随时可能增援朝#鲜吗?”
“这是朕最后牵挂的一件事,”李自成苦笑,“这件事情解决了,朕才能安心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