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人?”
骤然听到这个称呼,肖嚣心脏忽地一缩。
早在自己刚刚与小四解决了咖啡店里的痛苦女人时,就听杨佳提起过这个人。
这座城市里,有“放牧悲惨,养殖痛苦”的人,他在这座城市里,制作了无数的畸变事件,甚至就连自己的小邻居,那个叫诺诺的女孩,都可能与这个人的策划有一定关系。
只是,关于这个神秘的家伙,杨佳都没有跟自己多说什么。
当时的自己还只是一个新人,距离跟这样危险的人物打交道,还很遥远。
但如今自己也不是很老啊,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心里的惊悚与慌乱,使得肖嚣都一时心乱如麻,却凭着思维爆炸的能力快速梳理了一遍。
面上并无显露,只是保持着平静,慢慢抬头看向了他,轻声道:
“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
“……”
“不是。”
披着斗篷的人慢慢摇头,瞥了兔子耳朵一眼,道:“她刚刚不是说了么?”
“只是这座城市里的几个地下组织为了争夺利益与地盘,请来了那个怪物杀手对付她。”
“不过,这怪物倒挺有意思,你想不想听?”
“……”
肖嚣缓缓点头。
他不知道这个神秘的家伙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为了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失去了召唤痛苦之犬与屠夫的能力,只能拖一下时间。
“它的名字叫作食人藤蔓。”
代号为牧羊人的男人慢慢说着:“当然,这并不是指你刚刚见到的人,也不是指那个被人称为怪物杀手的小男孩,而是他们两个的统称。他们找到的所谓杀手,其实只是一个如今才不过十一岁的小男孩而已,他每次杀人,也只是坐在遥远的地方,幻想一下杀人的事情。”
“然后,被他幻想杀掉的人,就会真的死掉。”
“被他的哥哥!”
“本来他们只是一对很普通的兄弟,父母破产之后,从楼上跳了下来,就只剩了他们兄弟两个相依为命,面对债主的逼迫,这倒怪他们的父母,因为他们本来打算带着孩子一起跳下来的,可是偏偏,当哥哥的护住了弟弟,于是他们便把哥哥也留下来,照顾年幼的弟弟。”
“兄弟两人就这么活着,虽然挺艰难,但当哥哥的一直照顾着弟弟。”
“虽然经常被债主打的鼻青脸肿,甚至还被带去做过一些让人无法启齿的事情,但哥哥一直都很好的照顾着弟弟,以致于弟弟甚至没有吃过太多的苦,以正常的方式长大了。”
“直到有一天,当哥哥的,被人殴打,脑袋受伤很重,变成了植物人。”
“弟弟开始独自面对生活了。”
牧羊人的语调很奇异,慢悠悠的,但仿佛带着些嘲讽:“可他被哥哥保护的太好了,一直不肯相信哥哥已经消失了,当时他的年龄,甚至不太理解当哥哥的变成了植物人代表着什么,只是在哥哥一直没来给自己做饭,一直没来帮自己打退那些小混混时,非常的生气。”
“我哥哥很厉害的,他一直这么想。”
“虽然说,别人都说哥哥变成了植物人,但那与哥哥变得很厉害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在商店外面,看到了电视里的食人花,看到了那有着狞狰的牙齿,可以忽然将野牛一口吞掉的食人花,才忽然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的哥哥,变得比之前更厉害了啊?”
“那为什么哥哥不来保护自己呢?”
“他心里怨恨着,讨厌着哥哥,心里无时无刻不在咒骂着……”
“终于有一天,债主决定将他捉去讨债,因为躺在公众医院病床上,一直没有人交费的哥哥,也即将被拔掉管子时,忽然之间,他再次看到了哥哥,他的哥哥变成了食人管一样厉害的存在,巨大的花包也变成了牙齿狰狞的嘴巴,一口就将拉扯他的债主咬成了两半。”
“哥哥真的回来照顾他了,不像之前那么细致,却能帮他杀很多人。”
“呵呵……”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一声,道:“后来,这城市里出现了一个怪异的杀手。”
“一个只有十岁的小男孩,开始通过帮助别人干掉对手,而正式进入了地下世界。”
“他每次都能成功,因为被他选中的对手,都会在不知不觉之中,被人吞掉了脑袋。”
“谁能有他这么厉害呢?”
“因为他有着一个,最厉害的植物人哥哥啊……”
“……”
“……”
“这……”
肖嚣听着,这一刻都不由得童孔剧烈收缩。
自己刚刚杀掉的,就是那个所谓的植物人哥哥?
那这小男孩算是什么?
畸变生物?还是,等待苏醒的异乡人?
脑海里飞快的转动着,他忽然看向了穿着斗篷的男人:“你为什么了解的这么清楚?”
“因为……”
穿着斗篷的人笑了笑,道:“他的哥哥,就是我制作出来的啊!”
“他们兄弟俩的每一步,都是我精心计算,然后刻意推动才渐渐成形了的。”
“算是我最得意的几件实验品之一。”
“……”
肖嚣内心再次剧震,死死的看了这个人一眼。
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斗篷下面,那一双冷幽幽的眼睛。
哪怕是在如今这光线明亮的办公室里,仍然觉得他有种不真实感,仿佛随时可以消失。
而更重要的是,肖嚣不知道这个人出现在这里做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属于什么。
只能感觉到,他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危险气息。
微微压低了嗓音,他低声道:“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东西?”
穿着斗篷的人笑了笑,非常坦然的说道:“当然是为了反抗你们了。”
“反抗?”
“不错,你们眼中的木偶,披着人皮的怪物,无知无觉的原住民,却在想着反抗。”
“这是不是很像一个笑话?”
“……”
肖嚣听着这些,又忍不住吃惊的看了他一眼。
他对自己的定位是……原住民?
“是的。”
牧羊人似乎看出了肖嚣心里的想法,轻声道:“你没听错,我就是一个原住民。”
“在你们异乡人眼里,我们本来就只是木偶,材料,不是么?”
“所以你们从来不在意我们的生命,你们在母体的驱使下,任意操纵幻觉,控制着我们的思维,感知,生命,你们拥有着强大的幻想力量,甚至可以扭曲我们的记忆,所以,也就真的开始把我们当成了一个个无知无觉,任意摆弄的木偶,将巨大的幻觉引入我们的世界。”
“从来不问,我们愿不愿意……”
“……”
“他是一个原住民,一个原住民在向我抱怨?”
这一刻肖嚣受到了难以形容的冲击,只觉一切三观都有种被震塌的感觉。
这几天他一直在寻找那些特别的强化元素,并以这种方式,再一次认识到了这个城市。
这座城市,根本就是集暴力、压抑、扭曲于一体,被特意编织起来的舞台。
而这些毫无自知的原住民就生活在这样的舞台上,无论以什么态度处事,都会被卷入其中,他们经受着各种各样的灾难,痛苦,默默的发酵着一些东西,就仿佛是被人特意修整的树木,在按照一些神秘的意志指使,生长出一颗颗怪异扭曲的果实,然后任人采摘……
可如今,却忽然有一颗特殊的果实,在向自己抱怨?
在向自己诉说他的痛苦?
在了解这座城市之前,感觉这城市里出现任何东西都是合理的。
可在了解到了这座城市的本质之后,忽然听到了这些话,肖嚣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
他声音忽然有些嘶哑,低声道:“你为什么来找我说这些?”
“想杀我?”
“……”
“杀你?”
牧羊人似乎也愣了一下,笑着摇头,道:“只杀你一个,是没有用的。”
“我这次过来,也只是为了见见未来黑门城的领主而已……”
牧羊人笑着回答,就连那双冰冷的眼睛里,似乎也多了几分笑意:“并且通过这一次对话让你明白,我们原住民不是你们眼里的木偶,也不会坐视被你们身后的幻觉吞没整个城市,我们也在理解着母体的力量,并试图加以利用,并且,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成功的……”
“驱逐所有的幻觉,夺回我们的城市……”
“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
“……”
“有一些特殊的力量,影响到了正在执行你特训内容的他。”
城市的另一角,杨佳泡过了澡,正坐在了自己的小阳台上,拿出了一本书,戴上眼镜,认真的看着,楼下城市繁华的夜景,仿佛成了阅读的背景,为她的身影凭添一份美感。
直到,电话铃声固执的响起,业先生的声音,显得不是那么冷静。
“我知道。”
杨佳轻声道:“总要让他真正的认识一下这座城市,不是么?”
业先生稍稍沉默,道:“在你预测之中?”
“不,我只是猜到了。”
杨佳轻声道:“早在银子弹家族叛变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你也不是无所不能。”
“比如你预料到了腐烂王国对这座城市的影响,却没意识到,在黑门大雾事件发生之后,直到今天这段时间的空白,已经使得黑门城酝酿出了一些最恐怖的事物,那就是牧羊人。”
“他本该是原住民的一员,被这座城市的意志支配。”
“但是,或许是城市给予他们的自主思维,在彼此的影响与碰撞之中,产生了一个超过极限的变数,又或是因为黑门城异乡人一直没顾得上真正执行自己的使命,居然诞生出了他这样一个拥有高度自主,甚至算是脱离了城市意志掌控,且拥有着强大力量的怪物。”
“他应该算是我见过的,最强大,也最特殊的畸变生物了。”
“一个活了过来,懂得了研究并利用痛苦物质与畸变生物的力量……”
“脱离了城市掌控,甚至敢于向城市意志,向我们所有异乡人宣战的,最强畸变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