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万安桥。
马车轮毂滚滚,踢踏踢踏践踏声回荡,车厢摇曳间,窗帘随微风轻摆……
那夕阳微光映照路边雪堆,波光粼粼。
许长青静静望着马车远去,大有宁静祥和之意弥漫心头。
在外劳累这般多日,可算是回家了,果然,平平澹澹才是真。
“夫君,你在想什么呢?”
林清影睡眼朦胧,她先前睡了一路,现在还有些头脑昏昏,不太清醒。
“该开门了。”
“没想什么。”
许长青收回目光,从衣袖里取出家门钥匙,他将钥匙插进锁孔。
卡哒——
机括转动。
许长青抬手推开院门,多日未见的小院映入眼帘,他很是轻松,有些甚是想念。
“娘子,待会你就先进屋好好休息,再睡一会。”
“那你呢?”
“我去做饭。”
“不行。”
林清影摇头,“成婚时便说过的,苦累要一起受,我又怎能让夫君你独自劳累?”
“可之前我书堂授课回来……”
“那不一样。”
温柔笑容浮现,林清影说道,“你在书堂授课,是为我们这个家在忙碌,我自然也该做些什么,不然的话,夫君娶我回来做什么?”
“……”
娘子这话说的,可真好啊!
小腹彷若有暖流涌动,许长青笑意盎然。
“那娘子,你来生火?”
“好。”
林清影点头,她答应的很快,没有丝毫犹豫。
两人来到厨房。
各自忙碌起来,炊烟渐渐弥漫在整座小院,不时传来嬉笑打闹声。
或许,这便是成婚后的美好。
虽日子没有过得大富大贵,也总有磕磕绊绊,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苦恼,但,也有欢乐,甜蜜,温馨。
即便,它并不是那般的让人甜入心扉,可……
依旧弥足珍贵。
许长青做饭是一把好手,香甜可口的饭菜很快便被他装盘盛出。
天际晚霞渐渐暗澹,昏黄灯火弥漫屋房。
两人吃过饭。
许长青默默去洗碗,林清影呢,则是在厨房里生火,烧着热水,煮着药汤。
有些酸涩难闻的药汤咕噜噜的冒泡,清澈的热水亦是如此……
许长青洗好碗走进来。
将带着水渍的碗快放到置物架上,他取过一块抹布,揭开熬煮着药汤的瓷罐。
“娘子,该喝药了。”
“先放糖。”
林清影不情不愿的起身。
眼眸目光清冷,神情却是有些痛苦,那好似谪仙般的气质也像是坠落凡尘般,带起些烟火气。
“好好好,放糖,放糖。”
许长青很是耐心的哄着,他取过瓷碗,舀起一勺药汤,“热水好了吗?”
“应当是好了。”
“那喝完药,娘子便去沐浴吧?”
许长青取出冰糖罐子,给瓷碗里加了两块。
“为什么是我去沐浴?”林清影忽然问道。
“……”
许长青语塞,他目露疑惑,不解道,“娘子你不是每日都要沐浴嘛?”
“是得沐浴,但……”
林清影努努嘴,端过盛着药汤的瓷碗,她轻抿一口。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是那般刻意。
她薄唇轻抿,漫不经心,问道:
“我记得,夫君先前在苏州,是想与我一同沐浴?”
……
寻龙吞金,颠倒乾坤。
事实证明,与娘子一同沐浴,是件快乐,且痛苦的事情。
也不知为何,娘子沐浴时的水温远比自己沐浴时的要高,这可真是难受,差些将自己的皮都给烫下来。
不过……
娘子的沐浴技巧……
躺在床榻上,回味着方才,怀抱着已经熟睡的林清影,许长青点点头,他颇为满意。
但……
他先前本想着先去找薛十三,将解药送去,为其解毒来着。
这沐个浴……
将他原本的规划给打乱了。
不过……
问题不大,毕竟薛十三他们俩身上的毒丸还能撑个两日,明日再去也是一样。
许长青想着,他闭上眼。
慢慢进入梦乡,陷入沉睡。
与娘子一同沐浴,还真有些劳累……
……
临安,点香阁。
外界风波动荡,却依旧不扰此地欢快,莺歌燕语,达官显贵寻欢作乐,奢靡快活。
但……
有间厢房内。
气氛却显得极其沉重。
两道身影静静端坐,久久无言。
昏黄烛火摇曳,两道影子映照墙壁,显得那般巨大,亦是将右边那道身影,衬的愈发婀娜。
“琉璃盏不曾取得,藏剑山庄家主何时才能前来临安?”
周锦萍的声音微微下沉,她端着茶壶,倒起茶水。
“还要多日。”
薛十三偏头顺着窗户遥望,目光满是复杂。
“路上有事耽搁了?”
“或许,琉璃盏落入那神秘刀客的手里,也不是坏事?”
并未回答周锦萍的话语,薛十三错开话题。
“……”
似是有些没想到薛十三竟会如此言语,周锦萍愣住,却不过片刻,她若有所思的点头。
“的确,倘若五行珠与琉璃盏在他手里,青龙帮他们便不会再注意到我们。”
“……”
薛十三神情古怪,他其实不是这意思,可也不曾解释,仅是取过茶碗,抿了口热茶。
脑海想着那日在游龙山庄祖陵时的情形……
“不过,这两件至宝在他手中,我们又该如何?”
“……”
薛十三沉默,不曾回答。
知晓这是个极难找到答桉的问题,周锦萍轻叹,她接着问道:
“解药带回来了吗?”
“没有。”
“没带回来?!”
周锦萍瞪起眼,好在心性还算不错,她强压下自己蠢蠢欲动的双腿。
可,她的语气当中,还是漫起几分着急。
“为何会没带回来?”
“当时情况紧急,游龙山庄的人发现了我们,有多位高手前来。”
“那我们体内的毒丸该怎么办?”
“他说会来找我们。”
“他的话你也敢信?这神秘刀客如此阴险狡诈,他怎会来寻我们?”
周锦萍的声音大了些,语气亦是加重,毕竟,此事危及性命,容不得她草率。
“但这位神秘刀客,先前在祖陵时,曾多次向我施以援手。”
薛十三眉眼轻抬,这姑且能算是救命之恩。
“他留着你有用。”
“可那石门大开,巨石将临身时,他也让我先进去。”
“他留着你有用。”
“还有那几具诡异行尸……”
“他留着你有用。”
周锦萍依旧是这句话,彷若这话极其万能,可事实也的确如此,接连反驳让薛十三说不出话来。
他深思着,缓声问道:
“那为何他会将甄文志与汪霖杀了,却放过其余青龙帮之人?”
“不过顺手而为,你竟将它当真?”
周锦萍眉头一挑。
她察觉到薛十三的不对劲,此次苏州之行,这十三少爷,似乎对那神秘刀客大为改观。
这可不行……
“顺手而为?汪霖可是金刚境,岂能说是顺手……”
“可,十三少爷,你不是也说了?他在拿汪霖试招,放过青龙帮之人,这又怎能说得清楚?
或许是借此挑衅,又或许是不想将青龙帮得罪的太死,他的心思,你又如何能看的穿?
也有可能,他是盯上了青龙帮手里的那几件至宝。”
“我……”
薛十三语塞。
他忽然不知该如何反驳,所有事情在周锦萍嘴里皆能出现另外一种意境。
且具备极大的可能性。
但,那日的经历,却又让他心境复杂……
他其实不想再寻那神秘刀客的麻烦,或许,还能关系缓和些。
结友,总比结仇来得好……
可,若顺着周锦萍所言细想下去……
薛十三沉默着,他感觉有些乱,只得是站起身。
“我再想想。”
话落。
他提剑离开厢房,独留周锦萍一人,静坐圆桌旁。
目光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眼底。
她的眉头渐渐紧皱。
心底亦是慢慢升起几分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