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跪,就你跪个够,你们……都不要管她。”御厨拂袖而去,管家叹息一声,回头呵斥那些偷听的,让他们赶紧去做事。
那些小厮和丫头都心疼岁心,奈何他们不敢跟老爷求情。
等管家回头,看到岁心已经乖乖退到了门外石阶下,这情形,有些熟悉,也有些让老管家无可奈何。
管家手夫着门,轻声劝道,“岁心姑娘,御厨说的话你还是没领会,照这样子,你就算是再跪三天,御厨也不会理你的……你还是回去吧,好好做糕点,记得低调一点。”
岁心摇了摇头,如果她真的错了,那她就必须忏悔。
她现在的确没明白师傅的苦心,但她总会明白的,一天明白不了,她就跪两天,两天明白不了,她就跪三天……
管家见岁心如此,只能轻轻阖上门,转身离开了。
门前,秋阳火辣,落叶在秋风里翻飞起舞,不时地落在岁心肩头,岁心在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阿有陪在她身侧,陪着她一起跪着。
岁心嘴角微勾,一抹苦笑在秋阳里显得份外的凄清。
夜半,天空突然浓云密布,接着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昨天还火热的天,突然间就变冷了,秋雨如冷箭一般刺在岁心的身上,岁心冷得直打哆嗦。
她抱着双臂,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门,牙齿上下打架,可是越是如此,岁心越是坚定,她一定要等御厨出来。
管家看下雨了,给岁心送来一把伞,岁心没要,管家只能把伞放在她身侧,再次回到府内。
这次,管家是连劝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看着这一老一小的犟。
到最后谁犟过谁,还真不好说,他回到房间,把淋湿的靴子脱了,冷得一阵哆嗦,想想岁心身子单薄,这次秋雨可真够她受了。
路边小店,薛侑跟霍离吃了几块饼,又让店小二拴了马匹,准备回房间休息。
赶路有点急,也就是一天的功夫,两人走了五十多里路,薛侑对霍离说道,“让店家准备些热水,烫烫脚,能减轻些疲乏。”
“公子说得极是,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霍离下楼,跟店家说了热水的事情,回头,就看到窗外下雨了。这下雨天可不好赶路,人和马都受不了。
他走到窗前,瞧着雨还不小,天空中的云层也很厚,看起来得下个几天几夜,这可真是天公不作美。
回到房间,霍离跟薛侑说了这事,薛侑皱起眉头,最后决定如果雨太大,就在这客栈里多休息几日。
薛侑不想得不偿失,与其淋着雨行程缓慢,到不如等个艳阳天多赶几个时辰。
深夜,店家果然送来热水,薛侑和霍离洗脸洗脚,就歇息了。
第二天清晨,果然还在下雨,雨不大不小,刚好能湿了衣衫,薛侑手指放在窗框上轻轻敲击,脑海里想着晋国那边的形势。
耽搁几日到是不打紧,只是那边接应的人恐怕就要着急上火了,正想着如何送个信儿回去,就听到窗下有人骑马经过。
两人路经客栈想要打尖,一边解身上的蓑衣,一边随意地说着话。
“这里有家客栈,不如歇歇脚再赶路,这么赶,马都要累死了。”
“做驿使的,你还希望能天天窝在被子里舒坦呢!再说,这世上哪个人能不辛苦,你难道没听说,那个做糕点的岁心姑娘为了拜师,都在御厨门前冒雨跪了两天两夜了……”
“她做糕点那么好,干嘛要跪个老御厨?”
“你难道没瞧出来,这岁心姑娘也是个有心的,她可不想只做两三种糕点就算完事,显然是想学更多的本事呢!”
“那人家不收她,她还死皮赖脸的?”
“要说这事咱也不知道内情,随意胡扯,还是快进去喝碗汤面暖和暖和吧。”
两个驿使的话传到薛侑的耳朵里,薛侑握着窗弦的手一紧,手背上的青筋都快要跳出来,他了解岁心,如果那个御厨不答应她,她会跪死在御厨门前。
薛侑转身,从墙上拿了斗笠,出门就往楼下走。
霍离刚好端了饭菜上来,看到公子迎面而来,正要问,差点被公子撞个满怀,他慌忙贴着走廊一侧站好,问,“公子你要去哪?”
“回城!”
“刚出来又要回去,是有什么急事吗?”
霍离看着手里的饭菜,忽然有一种做噩梦的错觉,他们拼死赶路,刚赶出五十多里路来,这又要回去?
老天怎么这么会玩人啊?
正好一个店小二过来,霍离把饭菜塞到他手里,匆忙下楼,追着薛侑去后院,这时薛侑已经翻身上马,冒着淅淅沥沥的秋雨打马而去了。
霍离一拍大腿,连斗笠也没顾上取,直接从马厩里牵了马,翻身上马就追,边追边喊,“公子,你好歹披个蓑衣,你等等我啊……”
店小二哪料到有人偷马,看到那两个住店的不仅骑走了自家马,还捎带了驿使的马,脸都吓白了,慌忙跑出来追着喊,“马,我的马,还我的马。”
御厨门前,大雨积聚,在路上形成了水潭。
雨水落下,在水潭里明明灭灭,一圈起一圈散,岁心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睛都花了,她已经感觉不到冷,只是觉得眼睛有点睁不开,流在嘴里,有一种难说的尘土味道。
这雨下了这么久,怎么还有尘土味?
岁心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这句,接着,她就觉得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灵魂出窍一般的飘渺。
她想到了阿婆,每次下雨,阿婆都嘱咐她带伞,说女孩家家淋了雨要落病根。
她想到了阿有,上次她淋雨,他陪她淋了三天……
现在,阿婆和阿有都不在了,心头上那淡淡的伤感突然间如滚滚海浪扑来,岁心感觉到一阵阵窒息。
“岁心,你怎么那么傻?”
“谁在说话?”
这声音恍惚像是阿有,岁心回头,雨幕遮天,天地间只剩下雨线,什么都没有,门还是紧闭不开。
岁心知道,自己一定是产生幻觉了,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然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