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乐阵阵伴着晨风吹进桐柏宫大殿中,南岳神君等考官俱已到齐,德业大考很快就要开始了。端木偿扬本来是一早等候在侧殿中的,可胸口扑通扑通跳的厉害。看着满殿众人,或勇武或睿雅,俱都意气风发,他心里发怯,鬼使神差的跑回了金庭。
可是道静此时已经出发,端木偿扬遍寻不得,急的在舒苑门前转来转去。
“这位公子,因何在此徘徊?”一位黄衫女官打扮的女子从门内款款而来。
端木偿扬一回头,愣了一下,对面的女子实在是很眼熟,一事又叫不上来。但无论如何也是金庭中人,他礼貌的施礼,回复道:“在下端木偿扬,前来贵处参加德业考校,来舒苑是想求见道静公子。”
“哦?”黄衣女子整理了一下手中托盘上的衣物,亲切的指点道:“公子已经外出,短时间内你是见不到他了。”
“啊?”端木偿扬傻掉了,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唯一熟悉的人真的离开了。想到自己在这偌大的金庭中成了彻彻底底的外人,还是不免惊慌。
“道静他,他去哪儿了?”
“这我就不知,大概是往西南方向去了吧。”黄衣女子看着他,不解道:“公子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虽说大考正式开始在明早,可今天也该准备一下,或者请仙长带你去拜见几位考官也好。”
“我……”我的接引仙长刚刚离开,但是这种话端木偿扬又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如果能够提早拜见考官当然是大有好处,可是……
他含蓄的叹了口气。
黄衣女子见他不语,也不催他,只是托盘中的东西颇为沉重,手腕酸的很。随着她手势的变换,托盘中的东西向一旁倾斜了下,磕在盘底发出噹的一声响。
端木偿扬沉浸在失落中,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抖了一下,这才发现,这位黄衣女子手中托盘上的竟然有一把刀。
道静卧房中的乌金短刀。
“他没有带走?”端木偿扬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悄悄看黄衣女子的脸色,好在她没有发觉出异样。
他急忙改口:“请问这是什么?”
“是从公子房中拿出来的,想必走的匆忙,一时忘记了吧。我正准备命人给他送去呢。”
乌金的刀柄上缠着细细的皮革,坠下短短的流苏。端木偿扬脑中有一个念头划过,当下拦住了黄衣女子的去路。
“仙女姐姐,这把刀既然是道静遗落的,那么就由我给他送去吧。道静对我照顾颇多,我正好去同他补个道别。”
黄衣女子听到这个称呼,当下心情大好,和婉一笑道:“那便有劳,时辰还早,公子此刻想必还未出发,你可以去茶庄找他。”
端木偿扬接过刀,郑重的点头。
既然人家费这么大力气找自己,那么索性便送上门去。作为“俘虏”还能豁达到如此地步,道静也是奇人。
同道静单独坐在车里,杨哈娜虽然很高兴,却怎么也不能理解他的做法。
“这样真的好吗?毕竟已经有人顶替我当了祭司,我……”
看着她少见的犹豫,道静了然一笑:“你怕护不了我周全?”
“算……是吧。”杨哈娜别开目光,望向车外飞速变换的景色。
对于此行,道静临走前已经与和岳反复推敲过,所以固然现在看上去是他单枪匹马,可是这马也不是一般的马。在去茶庄接杨哈娜之时,意外的和骏主动要求同行,理由他没说。但是道静也能明白,他是为了证明蒙慕的清白,或者说要亲眼见证他是否清白。
和岳安排的人跟随在暗处,同时已经向马明生传信,他的人也会很快出发前往堂庭之山。
纵然安排周密,但道静明白此行还有太多的未知。堂庭之山神秘莫测,贸然前往恐怕不要说是查清对方根底,就连能否在群山中找到这个百人的小族群也是个问题。
不如将计就计,顺着杨哈娜的意思同她一起回去。
如果她能够将自己带回去,那么便是立一大功,到时或可以此夺回祭司之位。她的族人毕竟都是凡人,纵然黑衣人凶残诡秘,也不过同样是凡人。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风神与两位长老,不过听说其中一位长老已经重伤濒死,余下一个又能有多大本事?
这风神如果当真是化蛇,那就更不足为虑。在最后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削去了一边翅膀,不仅重伤而且属下尽失,又被魔界拒之门外。即便真的在堂庭之山中发号施令,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堂堂魔界,曾一度与天界分庭抗礼,如今落得个群龙无首的下场,也是自作孽。
这样想着,道静唤了和骏让他停下,自己下车向和松与蛟龙传信。
手中清光刚落,道静却见头顶似有一人御剑在半空盘旋。当下奇道:“莫非是偿扬?”
待那人落地,这满面风霜衣发凌乱的少年未等开口先叹了气。
还真是端木偿扬。
道静觉得好笑,自己一行已经出发了半日,以和骏的速度此刻走出了不知道有多远。他凭借着生嫩的御剑技巧是怎么追上的,又为何要追过来?
莫非是考校出了什么事?
他收敛的笑意,严肃的询问。
端木偿扬显然是累坏了,扶腰喘了半天气才把手中的刀递给了他。
“……”道静一时无语,这把刀是自己特意留下的。一来自己不需要它做武器,二来这把刀属于过去的恩怨,也没有带着它的必要。
但是这些端木偿扬不知道,他交还了刀,当即就准备返回去。
可是算算时间,他即便是立刻出发中途不停,也不过能在午夜前赶回金庭。但已经赶不上考校的典礼,错过了典礼,就等同于主动放弃了考校的资格。
孰轻孰重不清楚吗?
道静沉声道:“此物再如何重要也无需你亲自来,难道你不想参加考校?”
“不啊。”端木偿扬抬起袖子擦把汗:“不是明早嘛,我这就回去也来得及。”
“迟了。”道静解释了一番,当下把端木偿扬吓傻了。
“啊?!这没人告诉我啊,那怎么办,你能不能帮我说说情啊?”
明明是你自己冒失,这又推到我身上,我哪有时间管你这些事。道静心里不快,可不管怎么说,此事也还算是因自己而起。这么远的路程他追过来的确不易,虽然是无益之举吧,自己也无法坐视不理。
“也罢。”他习惯性的捏捏眉心,想了一想,当即给和岳传了信。
端木偿扬完全慌了,之前还失落于自己有可能成为道静的属下,从此矮他一头。此刻倒是巴不得时光倒流,莫说是做他属下,就是给天台山做厨子也行啊。
没想到和岳这次回信倒是快,不过从内容上看,应当是他主动传给自己的,并非是收到信之后的回复。
道静看过却不急着说,脸上也是无怒无喜一派平静:“偿扬,你可知我这次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这……”端木偿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停在河滩旁的马车,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不要紧,有什么想法尽可以说出来。”道静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有话,当下也不急着赶路,反而寻了一处树荫静待他的回答。
端木偿扬最不怕吵闹,凭他是谁自己都能对付几个回合。可就算是挨骂也好过这种无声的逼问,他心里犹豫极了,又怕自己说出真实想法会被排斥。可是道静何其聪明,自己这点心理素质想骗过他不容易。
想了又想,他还是咬咬牙道:“实不相瞒,这把刀我是见过的,我追上来也是有话要问你。”
“这样就很好。”道静虽不知他是怎么得到这把短刀的,但自己也的确想听听他对于黑衣人之事的发现与看法,与其正式的同他商议激起他的旧恨,不如等他想说的时候自己坦白。
端木偿扬回想自己第一次见到这把刀,应该是在玄逸上仙来看道静的那天。在他走后,自己同鹿箭说话时,蒙慕走过来插嘴,他的腰间就别着这样一把刀。
然而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兵器已经换成了一把装饰浮夸的宝剑。自己当时还曾疑惑过,这家伙什么时候发财了?后来才知道是道静送给他的。
那么这把刀再次出现之时为什么会是在道静的卧房内?自己与鹿箭自从踏上天台山之行,每遇到一个人都要遭受一番质疑询问。对于身份的解释,他已经编出了无数版本。甚至最初到明水之时,为了保护道静,还编出了三兄妹逃难的故事。
可是这个蒙慕一出现,便立即有鹿箭出来为他证明,此后就再没人质疑过他。
道静虽然敢于冒险,却并不是胸无城府的勇夫,更何况他身边许多从天台山来的人个个都精明强干,怎能容许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留在他们未来的主人身边?
鹿箭与玄逸上仙有关,那么蒙慕呢?
如果他当真是魔界的人,甚至是黑衣人中的一员,道静会不知道?如果他知道,那么他也太可怕了。他口中的叔叔因此丧命,他所谓的恩人一次次受伤,他的多年好友无辜被害。面对确凿的证据他居然能够轻描淡写的放蒙慕走?而他此刻居然能够如此心平气和的让自己说出心里的想法。
端木偿扬的心里一阵冷笑,他想怪不得道静会这么好心极力推荐他参加考校,原来不过是弥补。这位公子想让自己说什么?说祝您旗开得胜,在下无怨无悔。感谢你赐予我一步登天的机会?没问题,可以说。你听了觉得安心,便说给你听好了。”
端木偿扬面无表情,声音平平的道:“我在缑山遇袭的时候,曾见黑衣人的武器与这把刀很是相像,你此去莫非是继续追查黑衣人之事吗?”
对于这种说法,道静心里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头:“不错。”
“黑衣人将我害的那么惨,这件事我也有份参与。”端木偿扬望望头顶耀眼的天光,缓缓道:“既然已经错过了德业考校,看来是天叫让我来帮你,那你就让我同你一起去吧?”
想不到他还有此气魄,道静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他轻笑一声,将手中的符纸递给了端木偿扬,漫声道:“看起来,还真的是天意。”
端木偿扬看清了符纸上的留言,先是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道静。对方含笑点了点头,他一阵狂喜,鼻子一酸险些没哭出来。
符纸上的文字不多,刚劲的字迹讲述了他去追赶道静之后金庭发生的事:
因玄逸上仙未出关,德业大考已延期举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