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偿扬怔怔的望着手中的水杯,长叹一声道:“人都说孝顺孝顺,以顺为要。我不想落个不孝的名声,只得听着他们的责骂,也不敢反驳。其实我又能反驳些什么呢?他们没说错,就是我自己做的不好。”
不知道怎样才能重获父母的信任,他那段时间总把自己关在房内,尽量避免同他们的接触。想着他们看不到自己,多看看那些有出息的兄弟姐妹或许能够开心些吧。
他现在回忆起那段时光,还觉得心底灰暗一片。有人说人生如江海行船,家就是避风的港湾。可端木偿扬呆在家中,却觉得风反而更大了些。
还好有一个从小陪着自己的下人,总是给他送来些好吃的好玩的,也时时在旁开解他,才让他没彻底对人生绝望。
“那个人是我家的厨子,我做饭的手艺也是那个时候学的。我曾经想过,实在不行我也做个厨子得了,说不定还能开间酒肆。”
“哈哈。”鹿箭听的有趣,她调侃道:“只怕还没开成酒肆,先让你自己给吃光了吧?”
“呵呵。”端木偿扬一愣,想到这种可能性,也是觉得好笑。
“大厨的房间连着后门,我有时偷偷溜出去散心,我也就是那个时候遇到的师父。”
原来是这样,鹿箭也是感叹。人生还真是一场奇遇,本来看着前途一片黑暗,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光明出现。只要自己不放弃自己,就总还是有希望。这么想来端木偿扬也还算是因祸得福呢。
端木偿扬没有多说有关他师父的事,事实上也没什么事情可说。回家后,他找父母亲谈了一次,说出了自己想要修仙的想法。当然二老开始并没有同意,可是见过他师父,却很快改变了想法。只说这位高人仙风道骨一看就知很有本事,小扬你跟着他修行我们也能放心。只是这次是你自己选的路,你一定要坚持走下去,万不能再次半途而废了。
师父是身负仙力不错,可是那么快就得到父母的肯定,端木偿扬总觉得是他那时掐指一算就让母亲找到了失落的玉镯的原因。
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得到了一次难得的机会,端木偿扬果断搬出去跟随师父隐居修行。从一个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少爷,硬生生变成了现在的独立。固然是师父教导有方,还是自己经历心灰意冷后,意志坚定想要改变现状的决心。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最后还不是被师父抛弃掉?
想到这里,端木偿扬再次叹气。
“你师父走的时候说让你等一个人,是等我吗?”鹿箭忽然想起最开始出发去天台山时端木偿扬说过的话,那时自己并没有真正以为是在说自己,现在依然不这么觉得。
“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师父,在遇到你之前我只见过蒙慕,他老人家肯定是让你等别的人吧?”
这件事端木偿扬也想过的,自己是因为遇到了鹿箭,才能够有后来的种种际遇。莫非师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掐算出鹿箭会从缑山下来?
说起这个,鹿箭想了一想,迟疑的点了头:“要非得这么说的话,我在缑山待了九十五年。九十五年那么久,你师父还真就说不定什么时候上过山,可能是我没在意?”
“不会。”没想到端木偿扬一口否定:“你记不记得最开始我遇到你的时候是在哪里?”
那时鹿箭顺水漂流,在山脚被树枝挡住,才被上山不得的端木偿扬发现。其实那天端木偿扬的本意是上山去查看前几日地动的原因,但无论怎么走始终是在原地打转,甚至无法靠近山腰。不得已才退了下来,才在溪水边捡到了鹿箭。
不得不说,这人生还真是场奇遇。
“其实根本没有人能够上山,倪大哥说过这山上有一座神仙的宝库,放着许多仙家秘籍。为了保护它,从半山腰起便设有封印。除非是设下封印的那个人,否则谁也进不去的。”
“……!”有封印?鹿箭瞬间呆掉?那自己怎么能够进去的呢?等等,还有……
“偿扬,你感觉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绪,道静带着云苏与走了进来。
看着他的和颜悦色,端木偿扬的担心减轻了不少,连忙招呼两人坐。
道静施施然坐下,向他介绍道:“这位是来自东岳的云苏,是我的好友。”又道:“这位是端木偿扬,曾经协助蛟龙与鹿箭找寻过我,于我有恩”
“不敢当不敢当,你可千万别这么说。”端木偿扬一听此言,连忙摆手,无论是心里还是脸上都是不好意思。
云苏从进门起已经暗中观察过他,当下一拱手,真诚道:“端木公子不必过谦,你与道静素昧平生却能仗义相救,实在是有侠义风范,我替道静谢谢你。”
这么一说端木偿扬更加脸红,但是心里却高兴的很。两个人又客气了一番,也算是认识了。道静便直接表明了来意,将枯骨一事告知给他,毕竟这厨子是他家的下人,行动之前还需先听听他的意见。
鹿箭满腹心事,没有在意他们说什么,呆呆的坐在一旁。云苏看她皱着一张小脸神情落寞,还以为她是累了,关切的问道:“鹿箭姑娘,你若是觉得闷便出去玩一会儿,可好?”
“唔,好吧。”鹿箭点点头,起身离开。
可是没等她走出门,云苏却也起身追了出来,他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小姑娘,只觉得她天真懵懂。想到她曾经被人拐走,可能一个人出门会有些害怕,便追出来提醒道:“不要走的太远,就在这院子里吧。我们都在,有什么事还能有个照应。”
鹿箭低低的应了一声,转念想到云苏是道静的哥哥,比他的年龄大,可能知道的事情也会更多一点。不知道能不能帮自己解开疑惑?
她扬起脸看着他,小心的问道:“云苏哥哥,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我能不能问问你呀。”
嗯?看着这幽绿的眼眸,可怜巴巴的眼神,云苏觉得自己无法拒绝,看着道静还在解说事情经过,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爽朗的一笑,点头道:“可以,我们出去说吧。”
鹿箭此前她曾经在同尘宫中见过和裕设下的咒禁,她只觉得能困住人,并没有了解过它的原理和效用。此时便询问云苏这封印是什么东西,“感觉看不见摸不着,却很厉害的样子”
想起曾经的所见,云苏略有疑惑,询问道:“你不知道什么是封印?”
“不知道。”
“那么你知道是什么是禁术吗?”
禁术?鹿箭想了想:“是咒禁吗?我见过,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倒是奇了?莫非她是被人利用?也对,云苏怎么看这鹿箭,都觉得她目光清澈,定是心地纯净之人。此前是见过面,但说起真正的接触,还真就是此时此刻。悄悄动用真力探知,感觉她身负仙气,并非凡人,想必是某种仙家灵物化成。
道静身边的一众新人,云苏原先都定义为妖魔鬼怪乌合之众。没想到在这些人里倒还有这么一个仙灵,也算是捡到宝了。
知道她曾经在雪野陪伴自己的娘亲,云苏对她非常感谢。娘亲虽然只是个寻常妇人,但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这鹿箭一定是娘亲也认可的好姑娘。
想到这些,云苏的心态平和了许多。他下意识的把鹿箭也当成了自己的小妹,神色间不自觉的流露出兄长般的温柔。他浅浅的笑着,英挺锋利的眉目映在初夏的晚霞中柔和了许多,让人心安。如果说道静像风,任性潇洒。那么云苏就像水,于沉静中酝酿波澜,一言一语道来间,自有一种让人敬重却又让人心动的气韵风华。
禁术乃是仙道法术,可分为“咒术”与“气禁”两类。前者是修仙初期的必修功课,乃是通过咒语诵言配合指诀变换,或驱动法力或召唤神将以达到通真制邪的目的,多用于进攻防卫或是消灾除邪。
后者“气禁”对于修炼者的要求则要高出许多,也体现出禁术的真谛,乃是禁锢遏制之意。体现在禁锢上主要为封印,一般来说通过气禁设下的封印,其强度与施术者的法力高低有着直接关系。也就是说法力高的人可以通过封印禁锢法力较低的一方,同样的,如果想要破坏封印,则需要法力更高的人,或者是知道其施术原理,才有破解的可能。封印的变化纷繁复杂,如果不知道其原理强行破封,往往会导致封印与被被封者一同毁灭的结果。
鹿箭比较关心的就是这个,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一定没有那么高的法力能够破解封印,更加对施术的原理一无所知。
“那么有没有别的情况呢?”她托着腮,尝试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必须要设下封印的人来解开吗?我记得道静那次被困在咒禁里,是利用一只金箭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听到这一段,云苏有些自责。如果自己能够在道静醒来后亲自送他回去,也不会被困在明水中,也不会发生之后的许多事情。
他看着天边西沉的红日,漫声道:“这咒禁乃是结合了咒术与气禁两者,通过施术人的自身法力来催动。有更高明者可借助自然的灵气建立禁阵,作用的范围更大,威力也更强,可禳天灾平人乱,当然那也是一般修仙者所接触不到的无上神威。如你所说的破阵金箭,确实存在这等神兵利器。兵刃之类因其是有形之物,一般对于破解气禁来说没什么作用。有一些上古神兵,因其具有杀伐之气,或许可以作为破阵助力。但仅凭兵刃破阵者,我只是听说过,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我的猜想是,除非是专门为了破阵而打造的,本身就附有禁术与灵力。或者说是与施术者有一定的联系,比如说是同源同宗。其次这破阵者本人对于施术者的设禁之法,有比较深刻的了解,才能找到薄弱或者破绽之处。”
看着鹿箭越来越迷茫的小眼神,云苏觉得自己说的是不是太艰深了,唯恐她无聊到睡着,云苏笑了笑,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想学吗?”
果断摇头,鹿箭揉了揉眼睛:“我肯定学不会,还是算了吧,听都听不懂呢。”
云苏失笑,轻轻拂了拂她的头发:“不学便不学吧,我与道静,我们都会保护你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