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无常叔叔的修为使我得以复苏。在他身故后,是云苏救了我?”
道静听完蒙慕对那段事情的描述,这样总结道。
“诶?你怎么那么肯定?也有可能是云苏骗你呢,说不定其实是我救的你呢?”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道静腹诽,严肃的为好友辩解道:“云苏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我相信他。”
“嘁!”
蒙慕气过,也觉得忧心,犹豫了一会儿才试着推了推道静:“其实公子,本来虚无常是不想把修为给你的,他……他怕影响你的纯净仙力,将来天劫的时候会有麻烦。他不情不愿,你不用太感谢他。”
道静却缓缓的摆手,心里明白不论原因为何,毕竟是他的牺牲才换来了自己的清醒,自己身上又背负了一道深重的恩情。
“其实我也并不希望他这样做啊。”
“哎呀,都已经这样了,人得往前看不是吗?”蒙慕开解道:“不过毕竟让你恢复了不少,只是……”他顿了顿:“公子,你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道静默然摇头,许久才自嘲似的笑道:“只是记忆不全,说来也是滑稽,你刚刚问我究竟是不知咒禁封印之术,还是已经忘记。这两个其实都对也都不对。”
他深深的凝望着窗外的夜空,怅然若失。
“我是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学过了……”
这怎么可能呢?比如习武之人,惯用的招式不用想就能随手使出,这就是已经将学来的东西化作了本能反应。像道静这样的情况,他还真是没有想到。
“你的所有法术不都是你师尊教的吗?”
“不错。”
“那你想想你师尊,想想他当初是怎么跟你讲述这些法术的?”
道静情不自禁的叹息一声:“没用的,若是能想起来便不会有你助我出同尘宫了。”
“嗯?”蒙慕眼睛一转,笑道:“这么说来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嘛。”
“嘶!”
“啊哈哈,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嘛。”蒙慕安慰道:“你别想太多,玄珠心镜我帮你收着,以后总会找到办法的。”
师尊出关之日遥遥无期,现下……
“只能如此了。”
两个人各自默默的想着心事,道静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场景:在同尘宫中,自己被困在小院内等待救援。端木偿扬走后,鹿箭由于等的时间太久,不知不觉靠在院门外睡了过去。昏睡中她的手臂落了下来,竟然穿过了咒禁!
自己无计可施的封印,她一个灵力皆无的小姑娘居然视为无物!道静摸到了她的手,那不是假象,他相信如果鹿箭当时想走进院里,她是一定能做到的。
“鹿箭曾经修过什么法术吗?她今日穿过了三平道总坛的封印,却没有破坏它,这是为什么?”
说起这件事,蒙慕也想起来,听端木偿扬描述过当时他走后南郡发生的事。那时鹿箭也是轻松的穿过了蛟龙的风圈,并且毫发无伤。
这些事大大的超出了两人的认知范围,而鹿箭自己也一无所知。蒙慕几乎可以保证自己最后一次鹿箭到现在为止她没有任何机会能学到这样的法术,而且这段时间也根本就不够学成。那么……
“这或许,是天赋异禀吧。”
咒禁可以再学,封印之术也可以再练,但除去三平道却是刻不容缓。
次日清晨,和岳传回消息。原来在道静前往缑山之前,确有百姓前来求此药,当时玄逸上仙并未允准,而是命医官前去为其看诊。后来道静失踪,世间又遭妖兽作乱,玄逸上仙无暇顾及山中常务。仙官代管之时,又有百求药,伯夷仙官做主赐给了他们。
原来如此,其实道静本来不愿往这方面想。但是他清楚的很,金庭宫城周遭四十里方圆皆布有咒禁,边界有无数仙灵巨人守卫。这乌药就在封印之中,等闲凡人连靠近都不能,又怎么可能盗取?
定是百姓苦苦哀求,让仙官动了恻隐之心。但天台山门规森严,怎可违逆?要不是和雅及时发现告知自己,又不知是否还会有三平道中人冒充百姓前去索求,那岂不是助纣为虐?
“即日起,将此药严加看守,再不可赠予任何人。至于伯夷,暂停其守卫之职,由和松全权接掌。”
金庭宫城之中因为这一条消息,引起了小小的波动。但是第一个苦恼的竟然不是伯夷,而是手执拂尘的和松。晨光微露,他与和岳站在角楼上,望着金庭外奔腾的流云一脸惆怅。“要是我也走了,隐桥那边就剩你一个,主殿这边就没人了。现在人手不够,不如把和骏他们叫回来吧,反正公子也已经回来了。”
和岳思量良久,不敢擅作主张。这和骏等人原本皆在金庭中供职,只因道静公子失踪,便被主人派出去找寻。主人于闭关前,并未提及此事。眼下公子下令撤去伯夷的职位,已经引来种种猜疑,此时若让亲随回归,只怕会让仙官们心里更加不安。
“伯夷虽鲁莽,但并非有意为之,我相信他与三平道之事并无直接关联。你且稳住,待我前去与孤竹公商议了再定。”
“听你的!”
经过数百年的修行,伯夷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困苦形貌,而今灰发复黑英武健硕,比之和岳也不差。
只不过脑筋还是一如既往的耿直。
孤竹公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也丝毫不见他有悔改之心,气的手中拐杖大力捶打地面。
“你便是要气死我吗?”
伯夷直直的跪在他面前,依旧理直气壮:“儿子当时并不知那几名百姓为何求药,但既然有所求,只不过是一点草药而已.若他们真是疾病所需,难道吾等仙家能够坐视不理?”
“尊上早有旨意,凡咒禁内之一草一木,因浸润仙力不可轻易赐予凡人。你把尊上的话当耳旁风吗?”
伯夷气势稍弱,但还是不服气的辩解道:“当时尊上不在金庭,儿子看那表文悲戚无助不似作伪,便请示了神君,是神君让我酌情处理的.”
“糊涂!”孤竹公举起拐杖便给了伯夷一下子.
“你是哪位帝君座下的仙官,这么听人家的话?连自家的尊上都忘了吗?”
“儿子知错!”
“你这个孽障!”孤竹公长叹一声,命伯夷退下回去思过。
“此事不可再提,即便尊上亲自询问,你只需承认过失,休要牵连他人。从今日起你便去隐桥旁守桥,直到尊上出关,明白了吗?”
“是,儿子明白!”
门外,和岳放下了抬起的手,身影瞬间化作虚无。
和松无聊的梳理着拂尘上的流苏,一道白光落地,他高兴的迎了上去。
“这么快就谈完了,有什么结果?”
“我即刻传信给公子,请他同意让和骏等十五人全部回山!”
“这么多?”和松有些意料之外,不过和岳的眼里公事向来最大,他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
“这个提议公子肯定会答应,到时候……”
他愉快的极目远眺:“可就踏实啦。”
这封消息传回去,会带来什么影响,道静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他也根本不在乎。对与这些仙官,虽是从小看着他长大,但并不熟络。反而他们中的一些,常因师尊大力重用亲随、不广收弟子、不将仙法传与门人私底下颇有微词。
“便随他们去,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竟然毫不知情,也该反省反省了。”
晨风带来湿润清新的草木香气,高耸入云的群峰沐浴在朝阳的万丈金辉之中,万物苏醒,迎来新的一天。
道静手执长剑,迎着清风飒然而立,仿佛已融入这激荡着浩然灵气的天地自然。
也吓的刚刚冒出头来的某人一个趔趄!
剑光如电,来势汹汹,锐利的铮鸣声中那人慌忙躲避,连换了好几种身法狼狈的逃到安全距离。
时间还早,大家都还未起床,他的衣服上却沾有晨露与草叶,可见是刚刚回来。又见他脚步微跛,道静皱起了眉:“去了哪里?”
蒙慕默默擦掉冷汗,干巴巴的笑了几声: “散步,散步而已。”
“腿怎么回事?”
“呃……”蒙慕若无其事的理了理衣衫,一甩马尾道:“不小心跌了一下,不要紧。公子用过早饭了吗?”
“没有。”
“不如一起去?”
道静收回长剑,无意识的将手搭在腰间,定定的望着他,即不开口也没有表情。
但就是不动脚步。
这可是一夜没睡脑子慢了?蒙慕左看看右看看,试探着走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公子你怎么了?”
“嘶!”
得到警告,蒙慕收回了手。眼见道静是不问个究竟誓不罢休,他只好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了过去。
墨蓝锦缎,银纹显华,昆冈润玉为纽,西海避尘珠做穗。
“此处距离清集郡数百里路程,莫非你专程返回去找这个钱袋?”
“自从回到茶庄后我见你一直带在身边。昨天我自作主张给了那郎官,回来后发觉你没事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常往腰间摸去,虽然换上了其它的,但每每摸过去发现并不是熟悉的纹路,都会愣那么一小下。
“看起来我没有做错,这个东西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蒙慕想了想,随即笑道:“也还好,凌晨出发,黎明归来,正巧赶在公子出门前物归原主。”
“……”道静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放柔了声音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心了。”
果然有隐情,蒙慕倒是不急着走了,看这钱袋的用料虽精良,可做工太简单了些,明显不及吴越绣娘的水平。他追问道:“这个东西很重要?”
“长辈所赠。”道静目光迷蒙,淡淡答道。
朝霞散去,旭日光辉洒落在他的身上,暂时压制了突如其来的落寞。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望着身边之人释然一笑,转身而去。
“走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