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的阳光浅浅地散落在路旁的黄叶上,细碎的光影,没有初阳那么滂沱,也不像夕阳那么惆怅,没有雨过天晴的妩媚,却有令人舒心的温柔。
张缘一牵着马,马上是被金广浮尘捆绑住的陈墨,走在落叶散落的林间小路,枯黄的落叶如同一件大地的新衣,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悦耳动听。
陈墨整个人如同一根腊肠双手双脚都被束缚,横躺在马背之上,显得十分艰难。
一路上张缘一一句话都没有说过,陈墨耐不住寂寞问道:“诶,丑书生。你是不是就是最近坊间传闻的那位新任国师啊,看你样子跟潮湖书院倒是挺搭边的。”
张缘一依旧不理不睬,国师这个事情,张缘一在临走之前就已经交代林继明了,卸去国师一职,但是林继明不听劝,执意要求国师一职永远都是张缘一的,哪怕他不担任也只会留给张缘一,而且国师早已断代许多年,朝廷有与没有都不再重要,更加没有必要更换新任国师。
既然林继明都这么说了,张缘一也是十分无奈,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
陈墨继续问道:“你看看我如果是穿上一件青衫是不是也像一个书院弟子?先前有一家人就是这样的,穿了一件青衫自带善良加持,竟然轻而易举就将我放进门了,真是愚蠢之极啊。”
张缘一眉头微皱,若不是答应了陈老前辈,这个以杀入为乐的家伙,张缘一早就两拳打得对方死无全尸了。
陈墨见张缘一这般神色,更加得意洋洋,他在马背上扭动着身子,就像一只毛毛虫蹦跶,挪了挪位置,在更加靠近张缘一的地方笑道:“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当初天地盟会杀我宁王府?我来告诉你。”
昔日的宁王府势力庞大,比之江湖上有名的宗门有过之而无不及,谁又能够驱使动天地盟来暗杀宁王府。
天地盟倾巢之力铲除宁王府无异于两个天地盟之间的厮杀乱斗,这种为了他人的任务而搭上整个天地盟的蠢事,张缘一稍稍想想也不可能,可是偏偏就有人这么做了。
若不是丧心病狂,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密辛之事。
张缘一对此也是有着些许的好奇的,但他却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微微侧耳倾听。
陈墨也不管张缘一的口嫌体正直,继续说道:“你想想看除了宁王府,谁将受益最大?政敌?同僚?皆不是,而是王室!天地盟的背后靠的也就是王室。”
张缘一不置可否,他也大致猜测出来了,自古帝王之榻岂容他人枕酣,宁王府强大就是王室的势微,这命运跟如今的冯荀被铲除有什么两样。
做臣子的追求权力,渐渐成为帝王的眼中钉,必定会引来杀身之祸。
想来天地盟从一开始就是皇帝安插在江湖之上的眼线,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为王室出人出力。
能够让这么大一个宗门毁于一旦,先帝的心狠手辣也实在是可圈可点。
林继明会被冯荀压制成如今这副模样,可以说与天地盟的覆灭关系极大。
其实若是张缘一愿意调查的话,先帝的死也是一桩极其诡异之事,一开始张缘一怀疑是白龙观亦或是冯荀暗中下手,但是越是到后面越
觉得蹊跷,两方对于先帝都没有理由下手,也下不了手。
先帝在任之时,冯荀在朝堂之上的势力还未发展成型,没有那个实力动手,强行动手别说暗杀了,恐怕自己也要被牵扯进去,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果。
至于白龙观就更加不用说了,一直在死侍的监督之下,一举一动除去一些小人物无足轻重,稍稍有点身份的人物出行都会在第一时间内被通告。
而且皇宫之内高手众多,若不是李风华亲自出手,谁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当今皇帝暗杀。
总总事情联系起来,只有一个结果,先帝是被自己身边的人暗杀,而且此人的身份必定与他关系极其亲密,而这样的人,整个林泉之内,加起来又有五指之数?
张缘一牵着白马,说道:“过去的事扑朔迷离,不知全貌我不多评价,但是我答应过你师傅的请求必须将你带回去,你也别再打其他的想法了。”
陈墨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颓废地一滩,在马背上就像一根面条眼眸低垂下去。
张缘一走上一座小山丘,陈墨蓦然睁开双眼,阴恻恻一笑,“是吗?”
他身子突然一震,整个人往后一仰,化作一道快速的光,摔落下马!
陈墨沿着山脉向下不断翻滚,被捆绑的双手,手上匕首如同锄头一般,在山崖之间凿出一个个细小的小洞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像换做了一个大车轱辘一般,摔落在山崖之下,期间倾轧无数杂草树木。
“拜拜了您咧!”
山谷间悠悠回荡陈墨得逞的大笑!
张缘一无奈叹气一声,“真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吗?”
他手中金广浮尘用力一扯,山谷之下一道金色光芒冲天而起!
张缘一故意牵引浮尘,将陈墨的脸朝着树木的方向笔直撞击上去,他就像是在放风筝一般,一条金色的风筝线将陈墨甩上天空,大手挥舞之间,左摇右晃,忽忽悠悠不亦乐乎。
兴许是觉得还不够过瘾,张缘一翻身上马,双腿一蹬马肚,大喝一声,“驾!”
白马两只前脚高高抬起,嘶鸣一声,在树林之中急速穿梭飞驰!
每当陈墨就快要摔落地面之时,骑在白马身上的张缘一,手腕一抖,再次腾空而上,陈墨连大气都还来不及喘息,只觉得头顶发凉,呼啦啦再次上天!
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山崖,张缘一手臂向后一抡,又再次一甩!
“砰!”陈墨就像是一只流行锤,轰然一声被砸上山崖壁,深深地镶嵌进去,一大块一大块碎石,轰隆隆坠落山涧!
张缘一手中再次一扯,金广浮尘骤然收缩回来,他右手一把抓住陈墨的脖子,如同拎起一只失魂落魄的小鸡仔,笑眯眯道:“刚说完你就要挑战我的手段,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陈墨眼神低迷,衣衫褴褛,脸上满身布满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势,就像是乞讨的乞丐一般,灰头土脸,披头散发。
张缘一使劲摇了摇软弱无力的陈墨,笑呵呵道:“别装了,死不了的,不过你下次若是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怕但时候就不是让你享受一把飞天的感觉了。反正陈老前辈只是请求我把你带回去,可没有说不能完好无损啊!我可不保证一怒之下废你一身武功,断你两只手脚之类的。”
说完,张缘一随手一丢,陈墨再次被捆绑成毛毛虫,扔上了马背上。
陈墨布满伤势的脸颊,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是偷偷咧嘴一笑,微不可闻地说道:“真是没意思。”
张缘一又不是聋子,再细小的声音,离着这么近都如同扯着他的耳朵嘶吼一般,但是他也没有和这个家伙计较,耸耸肩,继续赶路。
既然这个家伙这么喜欢玩,一路上反正枯燥无聊,若是再不老实那就好好玩玩,必定要让他刻骨铭心。
走了大概三个时辰,张缘一总算是翻过了山峰,过了山峰,映入眼前的就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了。
张缘一站在一处高地之上,抬眼望着远方,大漠的尽头就是天阙宫了,看来还有一段路要赶。
马背上的陈墨突然大声嚷嚷道:“我渴了,我饿了,我要干饭,我要喝水!”
张缘一瞥了他一眼,撇撇嘴道:“我拉的金汁儿,人中黄你要不要吃?”
修士到了一定程度就不会受限凡人的一日三餐,还跟我这里闹呢?
陈墨一阵干呕,“真恶心!”
张缘一突然回头一定,厉声道:“谁在哪里,出来!不出来我可就要动手了啊!”
前方的一处小草丛窸窸窣窣,晃晃悠悠窜出一个人影,是一个满头悉数白发的老头儿。
老头儿见了张缘一,赶紧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不断磕头道:“仙师饶命仙师饶命!”
张缘一眯眼打量起此人,声音严肃问道:“你是何人?”
老头儿嗓音枯哑,如同断裂的枯木一般,吱嘎吱嘎异常难听,“我只是一个在附近村庄生活的老头子,今日进山捡几根枯木枝,恰巧遇见仙师,实在不是有意躲藏在此。请仙师恕罪!”
张缘一看了看老头儿背上的一大捆枯木,点点头道:“老人家请起吧,我也并非什么仙师。”
老头儿大声道:“谢过仙师!”
他才不敢和张缘一认真,他先前在树林之中捡枯木枝,就是看着张缘一一手拎着一根金色的绳子,甩荡甩荡,绳子数百丈之长,尽头竟然是一位年轻人,声势之大,震天动地!
也就是这样老头儿才笃定这个一袭青衫的年轻人,就是传说中的修仙之人。
张缘一见这个老头子不愿改口,也就不再强求,问道:“听老人家这么说,这附近有村子?”
老头子快速点头,头上几根稀疏的头发,摇摆不停,“离此地不远处,就是有不少小村庄,只是规模都不大,零零散散几家人罢了。”
年轻人都往外跑,谁还愿意住在这个穷乡僻壤的鬼地方。
张缘一点点头,“我们俩赶路倒是有些时间了,马儿也累了,不如老人家带我们去看看如何?”
老头子先是一阵惶恐,之后颤颤巍巍道:“仙师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