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一个人所过的一生比作一条颀长却有始有终彩带,没一件事,每一个已经发生的故事,就像是绘画一般被印刻在彩带之上,那么是否可以说只要将彩带重叠,亦或是选择跳跃,那么时间能够溯源,一切都能倒转。
如果空梦真的发生,你会选择回到哪一刻,而张缘一又会选择回到哪一刻?
“缘一啊,帮我把那把锯子递来。”
在一间宽敞的宅邸之内,不大不小的房间,张缘一和张道灵正在为新来的木工活而忙碌着。
阳光微醺,温暖而和熙,春日里一切都显得那般美好,就连空气中的清香泥土气息都显得那么真实。
房间本就是专门用来雕琢,制作木工的,难免会产生许许多多的木屑粉尘,一粒粒粉尘漂浮在空中,在光束的照耀下,就像是被万道剑光刺破大地而激起的尘土,美丽却又显得狼狈。
张缘一看着眼前一束束照射而下的斑驳阳光,眼神恍惚。
张道灵手肘轻轻磕碰了一下张缘一,轻声道:“怎么回事,今天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张缘一赶紧回过神来,嘻嘻一笑,小手从裤袋中取出,挠挠头道:“徒儿知错了,这就去取来。”
说完张缘一赶紧起身,跑到一旁,去取锯子。
张道灵一脸无奈,笑着说道:“这小子!真正年纪越大,就越是想入非非。”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傍晚,张缘一按照老样子做了一顿十分丰盛的大餐。
张道灵是小镇出名的木工大师,再加上祖上积蓄十分充裕,自身也没有什么大的开销,生活水平上比一般的平民百姓要好上不少。
虽然先前一直都是一人生活,但在家具摆设之上从来都是要求极高,势必亲自动手打造,这张上好水曲柳打造而成的木桌就是其中的代表。
木桌小了就显得不够大气,所以张道灵特意打造得十分恢弘庞大,就算是同时邀请十几人上桌,那都是绰绰有余。
可哪怕是这般大的木桌,竟然也险些容不小张缘一的菜式多样,可见张缘一此次下厨到底下了多大的功夫。
“小心小心!”张缘一从厨房之内端出一大盆鱼汤,走路飞快,嘴上一直招呼着,生怕不小心将滚烫的鱼汤洒到人的身上。
张道灵赶紧帮着张缘一接过这一大盆香气扑鼻的鱼汤,嘴上笑骂道:“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啊,又不是过什么大节,怎么招呼这么多美味佳肴啊,我可告诉你,你师父我已经没有多少余钱了,这个月就这么放纵一次,下次可不能这么干啊,不然你我都要连夜做木工,吃馒头了。”
张缘一终于将酸菜鱼端上了桌,可能是鱼汤实在是太烫了,两只手放在嘴边快速吹气,眉头微微皱起。
他听到张道灵的话语,嘻嘻一笑,“知道的,知道的,徒儿今日兴致高昂,看师傅近来干活太累了,就想着来犒劳犒劳师傅。”
张道灵拍了拍张缘一的脑袋,目光和善道:“算你小子有心了,吃饭吧。”
两人纷纷落座。
水曲柳制成的木桌虽然宽大,但张缘一与张道灵从来没有对立而坐的习惯,基本是张道灵坐在主位上,张缘一就随便坐在张道灵的身边,原因嘛自然也很明了,张缘一虽然个头大,但毕竟年龄不大,心智不够成熟,待在师傅身边,安全感满满。
张道灵率先动手,轻轻夹起一块肉质极其软
嫩的鱼肉,递如口中,微微咀嚼,才刚刚咬了一口,他的眉眼微微皱起,眼神了一眼张缘一。
张缘一没有急着夹菜吃饭,而是一直注视着张道灵,眼光中充满了希冀。
张道灵再次起筷落入其他的菜碟之中,接连落入数个菜碟之中,尝了近十道菜,他将筷子轻轻架在白瓷碗之上,身子往后轻轻靠着,闭上眼眸,嘴角一点点咀嚼,最后将所有的饭菜一口咽下去。
张缘一被张道灵这副样子搞得迷迷糊糊,忍不住问道:“师傅你觉得如何?”
张道灵没有睁开眼,过了许久好似缓过神来,轻声说道:“缘一啊,要不咱从明天开始就随便将就一下吧,不用搞什么满汉全席的。”
张缘一听不懂张道灵的话里有话,决定亲自品尝一番,他快速夹了一块红烧肉进入口中,舌尖刚触碰到丝毫,猛地身子一个转身,将整块红烧肉吐了出来!
“呸呸呸!这啥玩意啊?”张缘一赶紧喝了一口水,漱了漱口。
整道菜咸得就像是放了整包粗盐进锅一般,一口下去差点齁死人!
张道灵一副生无可恋地说道:“什么玩意还不是你的杰作,你再尝尝其他的吧,不会让你失望的,都是一个味道的。”
说到这里,他从椅子靠背上起身,一脸无语地看着张缘一,责骂道:“你小子,往常不都是你煮菜烧饭吗,早上都还好好地,怎么一到晚上就给我搞这么一出?”
倒不是他要抱怨,早上的饭菜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比之一般的饭馆都毫不逊色,晚上完全是夺人性命一般,一口都咽不下去。
特别是浪费了这么一桌的食材啊,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被张道灵这么一说,张缘一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尝试了,他一脸羞赧道:“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失误纯属失误。”
说着他快步跑进厨房,过好一阵子,张缘一手里提着一个竹筒,一脸恍然大悟道:“师傅我知道了,我刚才烧菜的时候,把糖和盐搞错了!”
张道灵眯着眼睛,学着张缘一一脸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啊。如今事已至此,那现在怎么办呢?”
张缘一脑子一个机灵,又冲进厨房,说道:“我有办法,稍等片刻!”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张缘一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盆热气腾腾的开水来,又取出两个干净的大碗,他指着桌上的饭菜说道:“吃之前在开水里浸一下,味道应该就会淡很多。”
张道灵白了张缘一一眼,但是如今好像确实只有这样,不然白白可惜了这么慢慢一桌的食材了。
他撇撇嘴,感叹道:“坐吧,坐吧,唉,真是收了一这么一个败家徒儿,让为师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了!”
张缘一吐吐舌头,低头刨食。
浸过水的饭菜虽说味道还是难吃得很,但至少不至于像原来那般,再也难以咽下了,一顿本来应该是十分丰盛的晚餐,因为张缘一的一个疏忽,如今变得索然无味。
张道灵味同嚼蜡一般,一点点咽下饭菜,在此期间他稍稍观察了一眼,一直低头刨饭的张缘一,竟然发现在对方的嘴角,隐隐约约有一抹微笑,他一度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吃傻了,怎么这么难吃的饭菜,都一副幸福美满的表情。
翌日早晨,远处的青山之上,旬日东升。
张缘一手持一柄桃木剑,平剑立于房檐之上,闭目
冥思。
清晨的微风,轻轻吹拂他的衣角,粗布麻衣之间摩擦出独有的声响,虽说装扮实在一般,但翩翩少年郎模样俊俏,此刻手中持剑,眉眼清朗,只叫人见了忍不住赞叹一二。
当第一抹阳光照耀到张缘一的脸庞之时,本就白皙的肌肤,此刻折射出璀璨的光彩,恍若神人。
张缘一蓦然睁开眼,手腕一拧,脚尖一点,平剑身前一抹,身形激射而出。
仿佛前方不是虚无的空气,桃木剑剑去如虹,在空气中撕扯出一道白色的丝线来,拖曳之下,如同水花起舞。
他顺势随意挑起一块青砖瓦片,瓦片在剑气的裹挟之下,如陀螺一般快速旋转,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最终稳稳落于剑尖之上,剑尖再转,成立一个倒挂样式,如同冬日里屋檐上悬挂的冰珠子一般,欲坠未坠。
左手空置之手,蓦然成掌,在空中抡出一个大圆,对着青瓦轰然一掌!
巨大的掌劲将青瓦推出数丈之远,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粉碎开来,而是被灵力紧紧包裹成一团光球,在空中上下跳动。
“我可不记得我有教你这些手段啊!”这时一个声音从房檐下传来,张缘一低头望去,一位身穿长袍马褂的中年男子站立于庭院之中,是张道灵。
张缘一五指成爪又是一个拉扯,光球在牵动之下往回倒转,在空中拖曳出一道璀璨的光路涟漪,最终缓缓落于手掌心中,他桃木剑负于身后,瘦削的身板亭亭独立,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位掌管天道的上仙,不怒自威。
张缘一往前轻轻一跃,顺道着脚尖一点青瓦,青瓦重新归于原位,他也翩然落地。
他收了桃木剑,走上前去,笑着说道:“师傅早!”
张道灵点头问道:“我记得只是教了你一点剑术而已,怎么这些手段也玩得这么有模有样啊?”
张缘一回答道:“我就是练剑练得无聊了,随意摆弄一番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时候我也觉得师傅交给我的剑术深奥高深,就想着延伸出去看看能不能成,希望师傅不要责备我好高骛远,不务正业。”
张道灵轻轻摸了摸张缘一的脑袋,欣慰地说道:“修行路上举一反三必不可少,你能有这番觉悟,为师还是很高兴的,责备什么的当然不会有,要是你只是听我的浑话,不懂得变通、延伸与思考,那我才要责备你呢!”
登山之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个人的作用,注定是发挥最大作用的,一个只知道服从,不会思考的人,那在生死危机上是很危险的。
毕竟生死危机之下,什么招式都是不可揣测的,谁会和你一板一眼地按照招式架子来切磋,如果不能习惯思索,将所有的招式融会贯通,懂得随机应变。
比如说这一式要求格挡肘击,可对面袭来的是腿击,不能快速做出应对那就是必死无疑!
张缘一笑着点点头,被师傅夸奖有些开心,不过紧接着就好好尝了一记板栗!
张道灵脸色一变,揪着张缘一的耳朵耳提面命道:“不过这也不是你站在房檐上练剑的理由,摔坏了一砖一瓦你来修啊?下次要练剑就好好在院子里练,毛都还没长齐,玩什么高人姿态?”
张缘一痛得嗷嗷叫,求饶道:“徒儿知错了,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张道灵又是轻轻拍了一下张缘一的后脑勺,张缘一整个人被扇出去老远,“给我去准备早饭去,今天的活还有很多没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