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雪扬当然发现了这一点。
实际上，饶是以他淡然的性子，此时都不禁有些失神和触动。
如果说一开始还没感觉什么，毕竟已经听惯了。
但当他面对少女的冰眸，以及对方每次说话都要认真的思考良久，才会吐出悦耳的几个字符的时候，乌雪扬还是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虚空的语言是什么？那梦中的呓语, 那绝望的嘶哑。
哦，还有巴菲那，让现境的人类畏惧和害怕，听了就会发疯的深渊呓语。
人的适应性是可怕的，一个再没有语言天赋的人，丢到异国几十年, 回来也是一口流利的异国话，相反，母语反而会忘得一干二净。
更何况, 是几万年？
“谢谢……”
良久，乌雪扬心绪万千，化作无言，只能道了一声谢，移开目光：“我没有钱。”
巴菲告诉过他新人可以借贷，但是他只想找个借口拒绝。
他不清楚1虚空点到底多值钱，但他却明白，1这个数字，本身就代表了一种赠予。
习惯了巴菲那货的坑比性格，遇到这种事他反而有些不习惯。
乌雪扬淡淡的想到，就算接受，也会立马回赠，当做是一场交易。
然而如今的他, 并没有拿的出手的礼物，更没有能力保证什么，对方都称之为终焉了……总不能说日后报答什么的吧？
然而, 这个时候, 暴风却咧嘴一笑，闪身到乌雪扬身边，抬手一览——“啊哈，到我的生意时间了！”
“投资额度三万，不过看在零的面子上，给你十万怎么样？利率百年十息。”
“我，无上限，不要，利息。”
闻言，少女因为乌雪扬拒绝而略微低沉的头颅迅速抬起，清冷的声音回荡。
“不是吧！！！”暴风悲痛的扬天悲愤道：“求求你做个人吧！零！”
你这是公然破坏家族内部和谐稳定，市场环境啊！要不是看在你是先知女儿的份上……我……我……
算了，反正也打不过。
风暴低着头，垂头丧气的看了老者一眼，后者轻笑着摇摇头，黑雾缭绕间消失在原地。
“嗖”“嗖——”
几道微微的空间波动引起波纹扩散，又是几道身影饶有兴趣的坐到角落里——他们是被这一幕吸引而来的吃瓜群众，本身对新人不怎么感兴趣的他们在看到这一幕后，纷纷来看偷鸡者吃瘪，不知为何，心中有些舒爽。
“算了。”乌雪扬失笑道：“我对借钱不怎么感兴趣，谢谢，等我有了收藏品再来交换吧。”
零清冷的眨眨眼，半晌，她轻轻将光团收起，微不可觉的点点头，寒风刺骨间，伴随着一阵暴风雪，消失在空间里。
“嗨呀”！
看见自家饲养员没有接受，巴菲傲气的抬起头颅：“说实话，那种东西你要是想要的话，我也能随手送你一百个。”
曾经吧？
乌雪扬呼了口气，现在的巴菲连开个薯片袋子都需要他帮忙……
不过好歹地球上目前来看没什么太大的危险吧。
以他目前的实力，再加上前不久获得的地狱锁链应该够用了。
不过不得不说，那双冰冷的眸子，哪怕对自己充满友好，也是无形之中布满了压迫力啊。
“那么，我也告辞了。”暴风颇为无语的微微欠身“总之，如果有什么需要，欢迎来找我，不管是力量，武器，装备，还是私人订制虚空生物。”
乌雪扬环顾周围一圈，周围几道紫色的投影纷纷用着各种方式致意，乌雪扬回以抬手里，在确认没有人继续上来推销或者打招呼后，乌雪扬心中意念微动，打算暂时先回到现实世界。
毕竟那边还有些要事要做。
然而就在自身化为流光，熟悉的扭曲感扑面而来的时候，耳边传来先知，也就是最初的收藏家那略带苍老却爽朗的声音：“新生儿，这边有个族人给我发来了交易请求，你要不要聊一聊？”
在虚空，先知的含义并非是预言家，而是最有智慧的那一类人，因为总能先知先觉，并且可以指导别人，所以被尊称为先知。
“呃……”乌雪扬一愣，点头答应。
他有点纳闷，自己似乎没什么可以交易的？
当他的精神再度被拉进一个群聊——请原谅他的措辞，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除了这个称呼还能用什么来概括这个小小的聊天室了。
上下左右四面都是混沌。
只有中间的会议圆桌上，坐着几道身影，而先知，则是一脸笑意的在角落里漂浮着。
值得一提的是，乌雪扬一眼就看到了会议桌第二位，正在鼓着脸瞪着他的叫小女孩，眸中孕育着点点星光，
星灵女孩，ray！
“你好，新生儿，我们是虚空入侵爱好者。”为首的男子长着一副尖尖的耳朵，像极了奇幻作品中的精灵，但纤细的身子上却又透露着诡异的纹路“我叫瑟兰格特。”
“沙拉。”靠在墙上的女人微笑着抬头。
“岚，欢迎你的到来。”慵懒的男子。
“Ray……”瑞鼓着脸，不满的趴在桌子上，一副不想搭理乌雪扬的表情。
“乌雪扬。”乌雪扬先是自我介绍一句，然后直接开口道：“入侵爱好者……所以你们口中的生意不会是……”
“嗯哼~看来你猜到了。”
“不过先别急着拒绝，乌雪扬。”瑟兰格特笑了笑：“你既然不惜代价，强行通过吞噬虚空力量来到这里，就代表着你一定有需求才对。”
“你应该需要我们的援助吧？”
“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闻言，乌雪扬饶有兴趣的抬起了眼眸，挑眉道。
“大部分人进入陌生的店面，其实都是会不买东西的，但是他们看向商品的眼神和需求，是不会骗人的。”
对方轻轻一笑，伸出手道：“来吧，年轻的代行者。”
“虚空入侵并非是毁灭文明，相反，只是虚空势力进入刚被虚空链接的文明世界的一个统称而已。”
“更何况做为同族，我们必须保证坦诚相待和一定的公正。”
“否则的话……”
他的话没说完，但乌雪阳却不为何想到了巴菲。
这几个人，应该就是巴菲口中的狂热佣兵团了，同时，也是自己接触的家族内部第一个小圈子，一个喜欢弘扬虚空威名，喜欢入侵其他世界的爱好团体。
犹豫了一会，他走到众人面前坐了下来。
正如对方所说，他的确有所需求，其他人也许也都看出来了，但却都在等他主动提出来。
而对方既然问了，他也不介意提前听听推销员的说辞，也方便将来跟其他人交易时做做比较。
“很好——在我们看来，虚空入侵包括毁灭，控制，扶持，和不加以影响暗中行动等多种考虑因素，利益因素也会为之变动。”
瑟兰格特双手撑住下巴，靠在桌子上笑的很爽朗，他让乌雪扬想起了波风水门。
“实际上，瑞其实也不喜欢文明收割者的称号，这导致她的订单基本上都是应该扔给Linda那种野蛮家伙的无脑毁灭战术，不过，谁让她四百年前的那一战火出圈了呢。”
“呜……所以说，四百年前至高法庭拉架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把Linda顶出去！！”瑞不满的嘟囔道。
“毕竟的确是你的提议啊，收藏家在交易问题上从不说谎。除了价格嘻嘻。”沙拉捂着嘴，轻笑道。
“总之，乌雪扬，如果你需要援助的话。那我们希望……”
“拿到贵世界的入侵许可权，我们保证，势力的一切运作在你那公开透明允许监督，并且，利益分成55开，并且不会威胁到你们的文明进程。”
他站起来，双手撑在闪烁着电子幽能纹路，不断浮现出虚拟信息的桌子上——
“为了让你放心，我们也可以以虚空之名——”
“来建立此契约”
……
半个小时后。
“唔——”
乌雪扬轻轻缓过神来，精神上的疲惫席卷全身，一瞬间，刺痛感从脑中传来。
“看来你的体质还是有些偏弱，要尽快加强才行。”
说得倒轻松，虚空等级的提升有多难……你心里没点笔数吗。
“所以我才让你答应他啊，我虽然如今失去了力量，但对方显然有足够的能力迅速从这个世界以及所附属的无数位面中挖掘大量的收益。”
话虽如此。
乌雪扬抬头看向窗外，外面天色已黑，月色皎洁的悬挂在半空，已经十点多了吗？
请神容易送神难。
我也不喜欢我的地盘里，眼皮底下还有别人蠢蠢欲动。
“哟嘶？这么快就把这个世界看成你的地盘了？”
哼……抠字眼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乌雪扬摸了摸肚子，迈向厨房，巴菲浮现，具化成一只乌鸦踩在桌子上跳来跳去：“那也算是你的组织，小乌乌，不要小看收藏家只有区区一百几个人，他们每个人底下都有着千千万万的虚空生物……”
“而只要你愿意付出一些东西，这些都可以成为你成长的加速剂。”
“我知道，所以呢？”正在低头从冰箱中翻找食物的乌雪扬抬头，拿起一包泡面。
“所以哪怕你现在想要将这个世界化为你得地盘，征服整个宇宙，也是没问题的哟。”
“没兴趣。”乌雪扬拿着泡面，转头问他：“你吃么？嗯？你的实体又变回来了？”
“托你的福，链接虚空后我力量恢复了一丢丢，也幸亏如此，看来这次强行透支力量救你，还并不算亏。”它漂浮起来，凑到乌雪扬身边，看着泡面一脸嫌弃：“不过我的底牌已经用了，你再也没有下次机会了。”
“不管现境还是其他世界，都得靠你自己咯。”
说着，它不管对方那沉默的模样，看向外面的微弱灯光，客厅中的碗筷还没有收拾，食物并不能给它带来多少能量，也不能给乌雪扬带来多少能量，这一点，他应该早已察觉到了才对。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固执的维持着人类应该拥有的样子。
这一点是好是坏，巴菲也说不准。
……
“哈欠……”乌雪扬打着哈欠，浏览着桌前的电脑。
关于这次山崂山发生的事件，行者论坛已经开始有不少人讨论，影响逐渐发酵起来了。
“我记得这里面大部分信息和视频还都是你发布的……”
巴菲的鸟嘴夹着一根吸管喝着牛奶，如今的它愈来愈习惯这种拥有实体的生活了。
“但也有不少新的……”乌雪扬头也不抬，认真的检索着每一条评论。
“你这幅样子倒是蛮像你父亲的。”
看着这一幕，巴菲喝完最后一口奶，忽然歪了歪头道：“每次遇到事件结束后，他也是这样守在电脑面前——”
“在我看来，人类的如今信息收集的工具虽然简陋，但显然简陋也有简陋的好处……”
“说起我父亲，这次事件的那个活阎王……”乌雪扬一边PASS着一些看上去就是弱智传闻的信息，一边问道：“也是我父亲曾经的队友吗？”
“怎么？”
巴菲闻言抬起头，一双鸟眸盯着乌雪扬，轻笑道：“你似乎对他很不满——”
“倒也没什么不满，就是有些不太相信。”
乌雪扬收回目光，平静道：“我一直以为我父亲所呆的队伍，就算不像圣人那样光明磊落，也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
“拿那么多学生当饵……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乌雪扬轻轻叹了口气。
他必须要承认，这次事情还是让他有些生气的，虽然生气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对方有多过分，而是……
“他不应该把菲菲和孙浩轩牵扯进去。”
“……嘛，虽然这一点站在你的立场上我的确会赞同，但值得一提的是，你父亲在某些方面可做的比他过分多了。”
“哦？是吗？”
“不是吗？国外可比国内刺激多了……”
“……好吧，也无所谓了。”
深吸一口气，他也猜到了。
能把巴菲这种级别的封印物隐藏起来，从这方面看，自己的父亲就并不像是一个耿直憨厚的，乌雪扬印象中的那副硬汉模样。
“话说回来，我一直想问很久了，我们融合这么久了，你天天住在我的意识海里面，真的不会看到什么东西吗？”
乌雪扬忽然转过头，盯着巴菲道：“你之前唤醒的时候，喊得那个名字。”
“是我‘母亲’，没错吧？”
“……你果然还是问了。”
巴菲闻言，沉默了一会，忽然道：“有时候的确会看到部分记忆的碎片把。”
“但很公平的是，你也能看到我的记忆才对。”
“哦？可以吗？怎么看？”
“当然。”巴菲抬头，乌雪扬甚至能在它的眼睛里看到戏谑：“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