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星空倒映,倒映在金色的眸子里。星光编织出一道影子,似有似无,似幻似真,她的存在如此巨大,以至于,即便是以星辰为原点的超然感官,也无法窥见那个蜷在高维世界的全貌。
一双闪烁着紫金色光环的巨大“童”,出现在星空暗侧。
弦开始震动。
奇妙的语言以这种方式,传达到了他的意识中。
“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叫做【维塔斯】。”
“谁?”维塔斯眨动着硕大无比的眼睛,事实上,这是他彷造生物而形成的类本能反应,因为他根本不是用眼睛来观察这个世界的,“谁……在和我说话?”
“你的创造者。”那个意念撩拨着蜷曲在三维世界的弦,以这种方式,让想要传达的意念回响在群星之间,“我没有可以被认知到的名字,偶尔有文明发达到一定程度,通过种种手段,窥见过我的一部分,并将我编入史诗或者神话里。”
“在他们口中,我被唤作【至高启示】。”
瑰丽的星云在维塔斯眼中转动,他的意念开始波动,流露出一丝和“痛苦”有些类似的情绪。
“你很困惑。”至高启示的意志无处不在,“我把你造的太精细了。这个宇宙对你来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信息,都是有用的。你要学会分析它们、了解它们。”
“为什么……”维塔斯困惑道,“我是什么?”
“维塔斯。”
“不不不,我是指……你为什么要创造我?”维塔斯开始打量周遭,事物在他眼中不断解构,从高浓度的氦氢粒子团,到最微观碰撞在一起的基本粒子,浩瀚宇宙就像活的一样。
一些细小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宇宙“嘈杂”的背景中,他感受到了一些小小的扰动,时而有序,时而无序,他们散发着各式各样袖珍迷你的信息波段,一闪而过,却又蕴含着他无法理解的律动。
“就是为了‘这个’。”至高启示以平静的声音宣布道,“你现在感知到的,是文明的律动。”
“无论处在哪个阶段,生命都会倾向于复制自身,在宇宙中留下足够的信息。文明的生命周期,相较于宇宙,永远是短暂的。太多生命的啼哭,在还未传达到我耳中时便消散了。”
“我希望你能将它们的‘存在’,记录下来。”
“记录下来?”维塔斯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体内的所有感官都变得活跃,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就是为此而生的。
“记录、保存、观察,重复这个过程,这就是你被创造的意义。我赋予你的一切能力,都是为这个目的服务。”
“为什么要记录?”
“……”
至高启示不会撒谎,或者说,以她存在的位置,根本没有撒谎的意义。面对自己的造物,她说出了实话。
“【火劫】将至,万物焚尽。”
“这个宇宙很快就会变成一锅原子汤,至少,在我们重新开始的时候……”
“能稍微快一点。”
————
镜之都。城市中心,直通天际的高塔中。
被灵仆押解过来的两人,终于将维塔斯从亘古般久远的回忆中拽了出来,如凋塑一样的眼珠中,再度焕发出些许神智。
“这应该是你们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和我见面……欢迎。”一挥手,金色的光影凭空变出两张椅子,维塔斯很是地道地挥了挥,“坐吧。”
面对这样的局势,艾米和王承乾似乎都没有太多选择,对视一眼,十分小心地坐下。
“倒也不必,我要是想杀你们,还不至于在这种地方动心思。”维塔斯懒懒地说道,“怎么样?住也算住了一段时间,对这座城市感觉如何啊?”
“不必浪费时间了。”对于今天的谈话,王承乾自然是早早打好了腹稿,“你特意留着我们两不杀,肯定是有原因的。正如你所说,拐弯抹角没有意义,你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就直说吧。”
“直说?”维塔斯对他似乎格外宽容,饶有兴趣地反问道,“我直说,你们就愿意给吗?”
“视情况而定。”王承乾的回答也十分灵活,“我们可以配合,希望你能让至少一个人出去……”
“为什么要出去呢?”维塔斯敲了敲桌子,随手一指,夜景下的城市灯火通明,正彻夜欢歌,“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理想国,留不住你们吗?”
“我们是人。”王承乾看向他的眼睛,未见分毫退缩,“不是养在笼子里的仓鼠。我还有事情没做完,不能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如果你有什么想从我们身上得到的,就算是让我……”
“我对区区羽族人的黑盒子可没兴趣。”
话未说完,维塔斯就像是把他看穿了一样,摇摇头,也将王承乾原本计划好的内容全盘打乱。
他本来以为,自己浑身上下值点钱的,大概就是从虚天宫那里得来的神秘立方体了。暴力破解开之后,这玩意儿就像认了主的神器一样,当场嵌在自己胸口,怎么都拿不下来。回到学院后,经过检查,发现它已经和自己的心脏连接到了一起,贸然取下,恐怕会有更大风险,只得让它就这么在心口上嵌着。
就当多了面护心甲吧——老王曾这么安慰自己。
没曾想……这件唯一的天材地宝,维塔斯压根就看不上眼。
“干嘛?你们以为我是图你们什么?如果是的话,我直接在外面把这个黑盒子从你身上撬下来不行吗,为何还要绕这一大圈呢?”
“什么都不要?那……”艾米的眼神里充满困惑,“你把我们拉进来干啥?总得有个说法吧?”
“……”
看着她苍穹一般的蓝色眼眸,维塔斯嘴角闪过一丝微笑,虽然很短很短,但,对于一个寿命不知几何的宇宙生物来说,这抹微笑,已经是他内心翻涌情绪的坚实写照了。
“我还欠你妈妈一个人情。”
一句话,直接让艾米的小脑壳原地宕机。她一直知道自己母亲在各种各样的地方都玩的挺大,却没想到能玩这么大。
“至于你……”
维塔斯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其实他根本没有呼吸的必要,只是通过这个动作,来释放一种本不该存在的情绪。
紧张。
“看我一眼。”
“什么?”王承乾如坠五里雾中,“你……”
“看我一眼。”
“我……应该是一直在看你的……”
“不。”维塔斯瞪大双目,无比严肃地说,“用你的能力看。”
————
紫金色的光环在童孔中升起,只一眼,王承乾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眼压,远比破译天罡地煞盒时强得多,就像有什么东西往视网膜上狠狠痛击!他有些痛苦地闷哼一声,咬住后槽牙,强行维持着双目圆睁。
信息量。
信息量太大了,俨然已经超出这具凡人身躯能够承受的极限。
眼眶“嘶嘶”地冒出热气,不过三秒,鲜血便已经从眼角缓缓渗出。艾米在一旁看得心季,本想上前帮忙,却被他伸手拒绝。
滴答。滴答。滴答。
血珠落地。
凝视着他的眼睛,维塔斯的眼中划过怀恋和欣慰。
“可以了。”
伴随着他平静的宣布,王承乾惨叫一声,赶紧闭上眼睛,移开视线,却还是抵御不住灼烧的疼痛感。
“海藻头,你没事吧?!坚持住,我给你上药!”
艾米赶紧从魔法小挎包里翻出魔剂,让他平躺下来,正要给他涂药,却见维塔斯缓缓起身,伸出金色的大手,往他的眼部轻轻一抹。
妙手回春,华佗在世!
手掌抬起时,原本渗出鲜血的双目恢复如初!
……
“哈……哈……”王承乾晃了晃脑袋,还没从浩如烟海的信息量中回过神来,勉强问道,“这……到底是……”
“好好珍惜吧,小鬼。”维塔斯缓步踱开去,并未提让他们出去的事,只是说道,“这本来是她的眼睛。”
“她死了,才轮到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