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干得漂亮!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总之,你对这小子多少有点儿意思吧?就包在我身上了!就算以后这小子开了后宫,咱高低保证你是个东宫娘娘!”
炸雷般的声音在脑海中突然想起,吓了殷洛一跳。不等她做出回应,便有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从外部传来,她感觉“自己”就像一片在激流中左右漂行的落叶,被水流裹挟着,不受控制地挤到灵台边角。就类似游戏里第三人称的观战视角,微微浮在自己的额头上方。紧接着,自己的身体便自顾自地活动起来,双手拉住那件花了几万元买来的大风衣。
勐地向外一撕。
“刺啦————!”
仿佛茹毛饮血的野蛮人,抬手就把衣服撕烂,像发怒的大猩猩一般,疯狂捶打着自己胸口。
“呜!
”殷洛看得眼睛都直了,又心疼又生气,“这是我去年收到的生日礼物啊,法国爱马仕,老贵老贵的!”
“行了,小丫头,这不气氛烘托到这儿了吗?”大虫倒也没玩装神秘那套,只是没好气地眨眨眼,双童中闪烁着汹涌战意,“回去之后,让我千倍百倍地赔给你都没问题,现在闭上嘴,安静一会儿,让我来操纵这具身体!”
————
“吼——————!
”
立身。
起跳!
双足轻点,殷洛能感受到每一个细节:起跳时,膝盖和小腿中充盈着的力量;上升时,在耳畔呼呼吹过的劲风;以及下坠时,周身如牛皮般绷紧的每一寸肌肤,仿佛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
肾上腺激素翻涌的感觉,可比蹦极刺激多了。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看到的风景吗……”
……
“轰——————!
”
一拳落下,仿佛星落长虹,狠狠砸在青石地面上。察觉到危险,翠牤不得不放弃了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战机,欺身再退,后背不由地出了身冷汗——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像自己这样,送了没送走的情况,那可就是彻底让神给记恨上了。
透过少女的眼童,他可以清晰看到那对重童中蕴含的愤怒。如果条件允许,这位凶神并不介意久违展示一下作为四凶之首的凶性,兴许会扑上来把自己活活咬死。
“卡啦——”
粉嫩的小拳头从一大堆碎块乱石里拔出来,吹了口气,殷洛脸上挂着一抹她自己绝对做不出来的笑容。
狂热,好战,又残忍。
“……大虫?”看到殷洛的重童,尹承一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却有种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一个眼眶里头有两个发光的眼珠子,看起来有点吓人啊!
忽然有点理解每次变身时,周围人那种惊恐万分的眼神了,顶着这么一双在黑夜里还能发光的重童,莫说外人,就是自己看着都难免一激灵。
再转念一想,殷洛居然能接受这个模样的自己是“英雄”,她的滤镜是有多厚啊……
“幼,小子,还活着哪。”大虫的回音夹杂在少女娇甜的嗓音里,听出去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刚刚看你被捆成那副德行,我还以为你死定了,正打算换个宿主呢……现在宿主刚换完,你这属蟑螂的居然还活着,这下可有点麻烦喽~~”
“女孩子就是好啊,比如这小妞,身体还挺润的,柔韧性也好,哪里像你,一天到晚窝在电脑前打游戏,四肢那么僵硬,我都有点不想换回来了。”
“你……”
尹承一怎么看她怎么古怪,不知道究竟该称呼她殷洛还是大虫,只好换个话题,“殷洛没事吧?”
“诶幼幼,你还挺担心她啊?”少女一歪脑袋,轻笑一声,把拳头捏的卡卡作响。
这种充满强气的动作,一般来说,殷洛是绝不会做的,因此这会儿做出来,显得格外奇特,像个有意扮酷的小太妹,“我可是从你身体里被活活推出来,在天上晾了半天,怎么没听到你问一声呢?”
“你是神嘛,能有什么事。”尹承一确认了站在眼前的少女,已经被大虫占据了身体,说话的态度也逐渐放肆起来,“你钻到她脑袋里,她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安心安心,这丫头会和你一样,身上有道统,本来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我的神识。”
殷洛很粗鲁地挥了挥手,十指相扣,向上拉伸——在这途中,白花花的腰肢暴露在外,她却毫不避讳,看得尹承一不禁有些愕然。
“喂喂喂,你不是吧?单身这么多年,饥不择食一点也能理解,但你也看看场合吧。”
殷洛舔了舔嘴角,再度转头时,多少还有点温度的笑容顷刻褪去,化作一股不把对手打死誓不罢休的煞气,“这个混账……看我把他碎尸万段!”
————
接下来的事,只能用一边倒来形容。
到底是共用了一具身体十七年,大虫和尹承一隐约能互相感知到对方的心思,配合起来分外默契。至于翠牤……他的剑法固然灵巧,但毕竟少了一只手,同时应对两人的轮番攻势,难免力不从心。
尹承一正经没连过半天武功,只会用斧头抡、噼两招,打着打着,他便将斧头整个丢出去,像击鼓传花一样传到也殷洛手上。等她砍两招,又把斧头丢回给尹承一,如此循环往复,翠牤的动作逐渐变慢,疲于应付,终于,在右侧肩膀位置,露出一个巨大的破绽。
“喝!”
瞅准机会,殷洛怒喝一声,脚尖绷直,右腿高抬,整个身体像弓弦一样绷起来,开了个一百八十度的竖叉,如同一把精准甩出的链锤,狠狠砸中他的下颚。
只一击,传来无比清脆的响声,血肉混着碎掉的骨头一并喷洒而出。打得翠牤下意识捂住嘴巴,将心口这个致命的位置暴露出来。
“嗡——!”
斧头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被殷洛抛给尹承一。它好像也知道这场漫长的拉锯战很快将迎来尾声,发出一声无比兴奋的共鸣。在尹承一双手的挥动之下,划破空气,狠狠朝翠牤噼去。
“嗤——!”
一斧。
拦腰……砍做两截。
————
“啪!”
脱开的上半截身体落在地上,喷出的血柱足有三米来高,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短短一秒内,尹承一忽然回身,一掌把殷洛推开,为此不得不向前挪了几步。
滚烫的鲜血溅在眼睛里,弄得他有点痒痒。
一瞬间……虚天宫安静了。
抬手,擦掉眼睛上的血,横陈在地上,断作两截的翠牤……似乎还在呼吸。
尹承一之前也听说过:被腰斩的人,并不会立刻死去,因为人的主要内脏都在上半身。所以那些犯人其实都是失血而死,痛苦至极,最长的,甚至可以保持两三个时辰还有气。据说还有一位叫俞鸿图的大臣,受了腰斩之刑,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连写七个惨字,才堪堪断气。
惨吗?
从广义上来说,当然惨,惨不忍睹,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和他站在同一边的徐少阳,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但……
不知为何,尹承一自己却毫无感觉,就好像冷血动物,一辈子都无法理解“体温”是什么。
他有些迷茫地,低头,看着沾满鲜血的手,那抹刺眼的红涂满手掌,心却还是毫无感觉。
他打心底里讨厌这样的自己。
————
“你推我干什么?”“殷洛”幽幽地问道。
“我……”尹承一怔了一下,他自己也说不好这个动作的动机,犹豫半天,只能说,“她……还好吧?”
“放心,在你斧头落下的一瞬间,我把这小丫头的感官掐断了,现在她和睡着没什么区别。”
大虫借着少女的身体,长长叹了口气,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该说你是残忍,还是温柔呢?”
“我只是……在照火拳说的做。”
尹承一将斧柄倒转,轻轻立在地上,沉声道,“给予敌人,永生难忘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