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这个世界……
地下都市，天罗。
天罗城是帝国十八个地下五级城市之一，人口逾百万，绝大多数是地人，还有小部分人类。
这天，一行奇怪的车队造访了天罗城。
这个车队里的车都经过了改装，车身上也都用颜料涂满了涂鸦，看上去狂放霸气，最前方一辆没了顶的吉普，最后是一辆全封闭的货运卡车。
车队停在天罗城中央最大的一座建筑前。
“小白，你带几个人，把货给我们主顾送去。”吉普车里有一个声音响起。
“为什么是我啊？”另一个不满的声音，“我还想多睡一会呢。”
“车子都给你开到人家门口了，你还想怎样，这么短一段路都不肯走？”最后的疑问似乎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好好好，我去还不行嘛！”
过了一会，车上下来一个手持冲锋枪，身上缠满弹链的青年，骂骂咧咧的往车队后面走。
从其他车上叫下三四个人，青年打开了后方大卡车的车厢。
城市顶端荧光苔发出的青绿色光芒照进车厢，照清了里面的情景。
只见不大的卡车车厢里足足塞了有五六十人，这些人手上脚上都被戴上了镣铐，脸上也带着无法说话的面罩，衣衫褴褛，空气混浊，混杂着屎和尿的味道。
“你，你，你……，出来！”青年随意点了十几个人。
子约也在被点到的人中。
子约醒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醒来之后就在这卡车中，手上带着镣铐，脸上带着面罩，身上的伤却是全都好了——他可是清晰记得自己腹部被子弹击中，鲜血喷涌。
周围大部分都是陌生人，也有几个不太熟的护卫队员，但却因为带着面罩，互相之间无法交流，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总的来说就是自己被抓了，现在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这群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装备精良，作风彪悍，以至于护卫队在他们面前没有一点有效的抵抗。不知道海城顺子他们怎么样了，子约记得自己昏过去的时候，旁边的海城还在持枪射击抵抗，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还有吴莹、玉冰、风影——
子约心中急得火烧火燎，但却什么也不能做。
子约在卡车里呆了两天一夜，车厢门终于打开了，他想知道，车厢外到底有什么。
子约随其他被点到的人一起下车，然后他就被惊呆了——他做梦也想不到，会看到这样一幅情景。
在他眼前的是一处巨大的庄园，在庄园深处，是一座高高的古堡。
这古堡有些类似于宏纪元欧洲那些城堡，表面的每一处转角，每一块红砖，似乎都在闪耀着莫名的光辉，大气磅礴，华丽异常。
庄园前面站了两个持戈卫士，背后背着巨大的枪支，虽然没有穿与古堡最相配的盔甲，但也穿了一身白色的装束，套在衣服外面，看上去防御力颇为不俗。
说实话，子约很想现在就逃跑，但旁边那些家伙手上的枪可不是吃素的，恐怕他稍有异动，就是一梭子子弹打了过来。
如果不照着他们的指示行动，估计也是一梭子——
青年领着子约这些俘虏走上去，和门口的两个卫士耳语一阵，就带着子约等人进去了。
庄园里面亮如白昼，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竖起一根长长的杆子，上面挂了一串小圆球，每颗小圆球都发出白色的光。
子约知道这叫路灯，不过只是为增加一点亮度，就这样终年开着，也真是够奢侈的。
庒园里还有很多植物，子约都不认识，只是觉得很好看，鼻子里能闻到一股异香。
古堡里也是终年亮着灯，进门就有一大两小三个厅室，华丽的楼梯盘旋而上，以子约等人的身份是不足以去大厅的，他们被带去了左侧的小厅。
小厅里正有人等着他们。
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穿着类似宏纪元正装的制服，带着几个下仆和侍卫，等在小厅中央。
“喏，这就是你们要的人。”青年走上前，指了指子约这一众人。
老者稍微晃动了一下左手，身边的仆人就会意的上前，检查起子约等人的身体状况来。
摸摸捏捏，拍打肌肉……
细致的检查后，那些仆人纷纷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老者也点点头，从旁边桌上拿起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就要抛给青年。
突然，从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慢着！”
众人一齐向门口望去，只见进来的是一位盛装少女。
少女皮肤雪白，大约十三四岁，穿着一条色彩华丽的百褶裙，戴着复杂又华美的头饰，黑发黑眸，赤足走在地板上，莲步轻移间，不自觉的把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少女不止一个人进来，身边还跟着众多的侍女，虽然比不上少女，但各个都姿容秀丽，其中一位侍女始终在少女前方三步，手拿一根点燃了的馨香，使少女无论在哪都能闻到馨香的香味。
“大小姐，你怎么来了？”看见少女进来，一直很淡定的老者赶忙快步走过去，恭敬的问道。
少女扫视了房内众人一圈，眼中充满好奇：“林伯你这是在招府里新的仆役？”
“是，这些就是新来的仆役。”老者指了指身后的子约等人。
“哼，我可不要丑男做仆役。”少女扬起头道，自顾自就走到一名俘虏前，摘下他头上的面罩，瞥了两眼他的脸。
“噫，真丑，这么丑的人林伯你还好意思招进来，是要毁了我的眼吗？”少女毫不留情的贬低道，摇摇头走向下一个人。
俘虏一阵惊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脸上的面罩就这么被摘去了，他无声的张了张嘴，随后冲向一旁的青年，口中大吼：“我老婆呢，我女儿呢，你们把我老婆女儿抓到哪里去了！？”
青年笑了笑，避过了俘虏的冲撞，一脚踹在那俘虏的屁-股上，俘虏被脚上的脚链绊倒，轰然倒地。
老者眉头皱了一下，看向了青年：“这些人你们没‘调教’过？”
“我们哪有那闲工夫，‘调教’不是应该你们来做的事吗。”青年笑着道。
俘虏挣扎着爬起来，正要再度向青年冲过去，突然一声巨大的枪声响起。
俘虏胸前溅起一大蓬血花，钢弹把他的整个胸腹打得支离破碎，身体被冲击力带得连退几步，眼睛瞪得睁圆，软软倒下。
林伯把手上的大口径步枪随手丢给一边的侍卫，冷然道：“竟然敢冲撞大小姐，找死！”
周围侍卫反应极快，抬来一块白布盖住尸体，却掩不住缓缓淌出来的鲜血。
“啧啧。”青年摇头道，“我以为我们已经够凶狠了，没想到你比我们更狠，这可就是5000刀元啊。”
林伯冷冷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此时少女已经走到了第二个俘虏面前。
第二个俘虏罕见的是个美男，少女眼睛一亮，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哟，不错嘛，算你合格了。”
经过刚才那件事后，美男兄是无论如何是不敢再说什么话了，连身体都不敢晃一下，只是脸上强装镇定的承受少女的拍击。
“你丑得也算有特色了……不合格！”少女来到第三人面前，看了两眼就判断道。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场中只剩下少女一个人的说话声。
“合格、不合格、不合格……”青年摇头晃脑的在嘴中无声的重复少女的话，身子都似乎随节拍晃动起来了。
一路走来，不合格的占了多数，只有少数几个能让少女说出合格，一些子约认为长得还算不错的人也被少女否决。
还真是够挑剔的，子约暗想。
终于，少女站到了子约面前。
她摘下子约的面罩，细细打量了起来，子约无所谓的和她对视。
看过那么多人，这是第一敢和她对视的，少女笑了起来，拍拍子约的左肩，却无意中听到沉闷的响声。
她伸出手指敲敲子约的左臂，发出一阵木石声：“你这左臂……是假的？”
子约点点头。
“什么时候没了的？”
“很小的时候。”
少女看看子约的脸，虽然披头散发，但底子不错，虽然有些残疾，但应该不碍事：“算了，算你合格吧。”
她只是找看得顺眼的人，又不是真的在找好仆役。
少女继续往前走，很快就把子约这一拨人全点评过了。
她转过身来，走到青年的前面：“刚才被我说合格的人留下，不合格的你可以带走了。”
青年面露难色：“这不合规矩啊，已经有一个人折损了，当初你们说起码要十个我们才大老远把人送来的……”
少女打断了他的话：“你们手上应该还有人吧，都带过来，我要继续挑选。”
眼看青年还在犹豫，少女继续道：“不管你们之前商量好的价格是什么，凡是我挑中的，一律付两倍价钱。”
“好，这是你说的！”青年大喜，带着那些稍微“长得有点不如意”的俘虏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大小姐，这价格太高了，明明可以低价拿下的。”白发老者皱了皱眉，对少女说道。
“这事你不用管了，带这些我挑好的人去后院吧。”少女说着，走到房间中央最华丽的椅子旁坐下，双手放在椅子扶手上，没有多少女王样子，却像个强装大人的小女生。
“这……好吧。”老人叹息一声，无奈的应承了下来。
老者从外面叫进来几个侍卫，押着子约几人往后面走。
即将出门之际，子约最后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却发现她也正好往这边看过来，连忙回过了头。林可心无辜的眨眨眼睛，不知道那仆役看她干嘛。
白发老者和几个侍卫把子约等人带到一个较小的建筑里，走廊里全是一扇门，侍卫打开一扇门，首先就抓了倒霉的子约，把他蛮横的推进去，然后从外面把门锁上。
子约听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打量了一下室内的摆设。
这是一个极为简陋的房间，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上面放了床发霉的被子，一把破旧的椅子，与外面华丽的城堡显出极大的落差。
子约躺在床上，手心抓着手上缠着的铁链，把右臂枕在脑后，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玉冰她们还好吗？
疑问很多很多，反而不知道先考虑那个。
到得现在，子约最多的不是失落感，而是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觉得这个世界一下子就不是他以往所熟知的了。
突然冒出来个地下世界，又突然被人劫持，又鬼使神差的被个小女娃子“挑选”，这确定不是在讲故事，怎么感觉比以往听到的童话故事还扯！
胡思乱想的时间往往过得飞快，在地下也感觉不到天色的变化，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外面传来几声响动，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道：“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去就可以了。”
随后房间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不久前见过的白发老者走了进来。
从屋子里向外张望，可以看见有两个侍卫正守在门外。
白发老者走过来，拿出一把钥匙，解开了子约双手双脚的镣铐。
子约舒张了一下被解放的右手，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白发老者把旁边的破木椅拉了过来坐下，上半身倾斜，特意靠近了点，显出对子约的亲近之意：“我姓林，是府上的管事，你可以叫我林伯，这次来主要是和你讲一下府上的规矩，你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我。”
虽然白发老者现在显得很平易近人，可刚才随手杀人的一幕子约还没有忘，不知道他怀里现在还有没有枪。
“怎么了，没不懂的地方吗？”
不懂的地方有很多啊，子约心说，不过他还是挑了一个比较重要的来问：“这是哪？”
“这里是天罗城的总督府。”
“天罗城是什么？”
“帝国十八个五级地下城市之一，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额……帝国是什么东西？”
“你连帝国都不知道！？”林管事彻底惊了，按说就算再偏远的地方，也应该知道帝国。
“不好意思，我直到前几天还在地上的。”子约和他大致说了自己的经历，不是子约嘴不严实，实在是太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样啊……我明白了，你所在的是一个黑镇，怪不得了。”林管事道。
“黑镇？”
“就是那些不登记在帝国名册上的镇子，在偏远地区有时会有珍贵的矿产，一些家族知道了消息会截留下来，召集人去开荒，一般带的都是一些十五六岁的孤儿，时间久了，就会自然形成一个镇子，繁衍生息。”
“这些镇子默认的规矩就是严禁谈论帝国，由于防守力量大多不足，不知道何时会被巨猩袭击，家族也不会在镇子上多下心力，只要管理者每年交纳足量的矿产就够了。”
“这些小镇容易建立，也容易被毁灭，像杂草一样遍地生长，是为有权者谋夺财富的工具，甚至超过了帝国登记在册的城镇数量。”
“至于你说的只有地人在采矿，估计是城镇管理者接纳了一支地人部落，才把人类都迁移到地上，让人类做监督者和士兵，毕竟地人和人类还是分开居住的好。”
子约有些呆住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不，只是听你这么一说，我发誓要保护的城镇似乎变得很不堪。”子约摇摇头，苦涩的道。
“事实如此。”林管事摊了摊手，“你也只有接受了。”
“那帝国呢，帝国又是什么？”子约继续问道。
林管事想了想，似乎调动以前的回忆有些困难：“说到帝国，就要说到人类刚缩小的时候了……你知道人类是什么时候缩小的吧。”
“我当然知道，是几十年前。”子约不满的道，似乎觉得林管事小看了他。
“确切的说，是公元2020年，我现在七十二岁了，但人类刚缩小的时候，我还只有12岁了。”林伯脸上出现缅怀的神色，“那时候人类刚刚缩小，找不到可以蔽体的衣服，找不到趁手的武器，在巨猩的攻势下一触即败，被一路追杀着逃到了地下。”
“在地下的十几年应该说是人类历史中最黑暗的时期，资源有限的地下却住着大量的人口，各方征伐不休，由于晒不到太阳还引发了各种疾病，小孩往往刚出生就夭折，存活率不足一成。”
说到这，林伯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似乎回忆起了当时的恐怖。
“在如此混乱了十数年之后，终于有一人横空出世，迅速肃清地下各方势力，大搞科研，并研制出了机械传动型机甲这种可以与巨猩抗衡的武器。”
“至此，地下势力被一统，有一个全新的人类国家在地下建立，称为帝国！
没有任何前缀，是因为帝国的第一任皇帝陛下认为不需要。他说了，既然只有一个国家，哪需要用来互相区分的前缀？”
林伯说到这，语气中不由自主带上了一股自豪感，似乎是对这个帝国很自豪。
“帝国在地下大力发展了十几年科技后，终于进军地上，遍地开花一般在地上建立了数百座城市，耸立起无数城墙，逐步把人口从地下往地上移，
在城市建立的初期，自然不可避免的会被巨猩发现，几乎每一座城市的建立，都有帝国军和巨猩战斗过的痕迹，包含着人类的血泪。
也有众多城市只建立到一半，就被巨猩硬生生拆毁。
在如此严峻的情势下，帝国还是不断派出建筑师和军队去往地上，只因为想晒到阳光这个最简单的愿望！”
林伯说着说着，语气渐渐激动，眼中也不由自主的带上泪花。
“虽然大部分人口迁往地上，但地下城市还是有存在的必要的。
要在两个城市间往来，只有两个方式可选，第一就是乘坐空艇，但空艇造价太昂贵，不是一般人能坐得起的，第二就是走地下通道了。
想要直接穿过野外，在周围众多异兽巨猩环伺下，没有一支机甲大军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地下已经发展成交通网络一样的存在了，基本每个城市都有属于它的专门通道，在地下生活的人也是靠往来的商队和冒险者们混口饭，而抓住你并把你卖给我们的，就是一个贩人团了。”
“贩人团？”子约疑惑的道。
“嗯。”林伯点点头：“由于人类大部分都前往地上了，所以在地下，人类是很稀缺的资源，所以就有贩人团出现，专门去偏僻的地方捕捉人类，贩卖给我们这种大户做仆役。”
林伯说起这个来，脸上倒是没有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
“好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林伯道。
子约思索一阵，到得最后，似乎也就剩一个问题了——
“地人是怎么来的？”子约脱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