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浴室的那一起意外后,尺八总是躲避着辻行,平日里辻行想要见尺八,尺八的行踪却仿佛幽灵般飘忽不定,根本捉不到人。
唯有平日里辻行需要换药的时候尺八才会出现,但是换药的时候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换完药也立刻从辻行的眼前消失了。
“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吶。”
辻行仔细回想了下,那一晚的确有些嚣张了,甚至可以说是胆大妄为啊。
“辻行大人,您与小女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呢?”藏坊一脸担忧的询问道。
“何处此言?”
“只是见这几日尺八意志消沉,而且十分的疏远你,我想会不会是你们两人吵架了。”
“您多虑了,我与尺八没有发生过什么。”
辻行断然不可能将那晚浴室之间的事情告诉第三人了,更何况是尺八的父亲,毕竟厚颜无耻的住在人家家里,还调戏了人家的女儿,简直是禽兽不如啊。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藏坊嗟叹道,“她母亲早亡,在她小时候我又因为时常出诊繁忙所以总是不在她身边,说来惭愧,作为一个父亲我真是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呢。”
“应该是反抗期吧。”
“反抗期?”
“是啊。”辻行微微颔首,“我家叶子也是这样,以前乖巧的很吶,现在动不动就要和我顶嘴,一点儿都不尊重我这个兄长。”
长兄如父,因此辻行的话放在这里也是适合的。
“原来是怎么一回事啊。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尺八小姐那么乖巧的人,只须令她自己独自安静一段时间应该就不成问题了,当然您也要多加注意一下,谁都料想不到这个年纪的孩子会作出怎么样的蠢事来。”
“原来是这般回事。”
辻行也不知道藏坊是否听得懂,只见他微微的点了点头。
发生了这般事情辻行也不好意思继续待在病坊了,过了数日,觉得身体差不多的时候辻行就主动告辞离开了病坊回了家。
辻行回到新选组内,众人的态度都十分热情,路上的队员们都微微躬身以示敬意。
临危不惧,以身犯险的进入大殿,最后不仅在层层围困中活了下来,而且还杀死了长州藩武士的领袖,这可是了不起的丰功伟绩,值得所有人的尊敬。
“真是抱歉了呢,辻行。”
周助深深的低下头,坦率的道歉道。
“没有关系。我相信周助局长在那件事情上也是迫不得已的。”
“你能谅解就太好了,作出那般的决定我也痛心疾首。你是新选组的总长,是不可或缺的任务,若是失去你对于新选组可是个重大的损失呢。”
新选组在周助和辻行的领导下蒸蒸日上,对于新选组而言两人是不可或缺,若是两人皆死去,恐怕组内难以挑选出一个能让所有人都信服的领袖,或许泰之介是个合适的人选,但是泰之介没有担当领袖的觉悟,他只痴情于剑道。
“希望从今往后你我二人能够冰释前嫌、精诚协作,为会津候大人效命,守护京都的安全。”周助诚恳的说道。
“这些请你收下,这些是组内决定的对你勇武行为的奖励。”周助取出一个黑檀木制造的一个精致的盒子,上面雕镂着矢车菊的花纹。
辻行取过盒子,是黄金吗?掂一掂,不是,分量意外的轻。
见辻行面露困惑,周助含笑说道:“打开看看吧。”
“在这里?”
“嗯。”
既然送礼的主人毫不介怀,辻行也就不客气的掀开了封盖。
十分的轻薄,但是分量却有格外的沉重呢,里面是一张地契,辻行眯了眯眼睛,是中京区的宅邸。
“这份礼物格外的沉重呢。”辻行吸了口冷气。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你不仅发现了长州藩武士的隐瞒,而且还亲手击毙贼首,跟你的功劳相比,这简直不值一提。”
可是为什么是地契呢?
或许是看出了辻行的困惑,周助说道:“据说你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初乍京都租的屋子。”
“不错。”
“这可不行,新选组的总长怎么能居人篱下呢!随着身份的转变,起居的用器理应也有所变化才行,当然我并不是宣扬过于奢华糜烂的生活,只是作为新选组总长的你吃穿用度理应符合自己的身份,否则会被人小瞧的。”
对于周助的慷慨,辻行十分的诧异,这里面究竟有几分真意,几分虚假呢?辻行不得而知,但是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周助目前因为种种顾虑暂时不想与辻行发生冲突。
“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实在感谢。”
“不必言谢,新选组有功必赏,这样手底下的人听到了也会高兴的。”
两人握手言和。
“虽然知道你身体尚未康复,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讨。”
周助面色严肃。
“关于组内改制的事情吗?”
“哦,你知道吗?”
“嗯,虽然一直在养病,但是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即使辻行不再组内,但是组内的变动是逃不过他的耳目的。
“嗯,我现在深感组内气氛实在太懈怠了,这样的话不足以保护公卿和殿下的。”
“我也深有同感,无事还好,但是突发状况的话,集结的速度实在太慢了,竟然要花费两三个时辰的时间,这是难以接受的迟钝。”
“所以为了整顿组内上下这股懒散的风气,我决定制定严苛的组规来改变目前的情况。”
“若是制定的规矩过于苛刻的话,组员们恐怕一时难以接受吧。”
这种遭人怨恨的事情,辻行可不想掺和其中。
“所以我才想要得到你的支持啊,否则我一个人难以施展。”
言外之意,作为新选组的总长的辻行是不能逃避责任的,严苛的规矩造成的负面影响,必须两人一起承担。
辻行略作沉思,内心权衡利弊一番稍顷后说道:“好,关于组内的改革此事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即使想要拒绝,在周助锐利的目光下也难以说出口啊。
而且辻行也认为组内这般懈怠的风气的确应该制止了。
“那么你想要怎么做呢?”
“总而言之,先搬迁屯所,此次任务会津候大人赞扬我们完成的出色,因此允许新选组扩编至两百人了,而现在的屯所已经难以满足我们的需要了。”
“地址选好了?”
“目前有几个候选的地址,正在考虑,没能确定下来。”
“有什么条件吗?”
“场地一定要宽大、端庄、威严,新选组已经今非昔比了,不能在这么寒碜的使用小地方了,还有尽量距离皇宫近一些比较好。”
辻行干笑了两声,“这恐怕得花费不少钱吧。”
“钱的事情不需要担心,会津候大人有全额承担的。”
“既然如此,我也就打听看看,毕竟能容纳两百余人的屯所可得好好考虑一番了。”
辻行离开了周助的房间后,就径直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季善、刚虎等辻行的亲信都坐在里面。
“听闻你回来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候。”刚虎说道。
“嗯,最近组内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吧?”
辻行手臂托在桌案上慵懒的坐了下来。
“似乎是因为长州藩武士行刺失败震慑了那些潜伏在京都的间谍的缘故,最近太平不少。”刚虎汇报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也想休息会。”
“只是.....组内最近在扩编招募人手。”
“这个我知道,会津候大人应允的。”
随着新选组势力崛起如日中天,届时辻行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不仅仅是辻行,对于新选组的全员都是如此,他们都是攀附在新选组这颗大树上的藤蔓,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休戚与共。
“现在组内三个番队空缺组长,而且监察役的头目一职也暂时没有安排人选.......”
“等一下!”辻行抬手打断了刚虎的话,“三个番队空缺组长?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只有二番队和四番队吗?”辻行颇为诧异的问道。
二番队的组长是太谷,已经被迫切腹谢罪了,四番队的组长原本是芹泽鸦**的高虎,在此人死后四番队的组长一职就一直空缺着,没有补充。
“你还没有听说吗?”
“听说什么?”
“高琦死了!”
“五番队的高琦?”
“没错。”
辻行抿了抿嘴唇,对于这个消息有些惊愕,“怎么死的?”
“在与占领了稻荷神社的长州藩武士厮杀的时候,他给人削掉了脑袋。”
听闻高琦的死讯,辻行的面色十分的复杂。
事前高琦曾找到辻行,请求他帮助自己脱离新选组,高琦想要离开新选组活下去,这是一个卑微且简单的愿望,如今这个愿望实现了一半,他确实脱离了新选组,不过是以死者的身份离开的。
真是个可怜的人呢,辻行不由得悲叹。
“怎么了?”
见辻行叹息,刚虎不由得询问道。
高琦在新选组是被孤立的存在,他的死没有人会为他伤心,或许过不了多久甚至连存在的痕迹都会被抹去、遗忘。
“没什么。”
辻行将高琦的事情抛之脑后,心中那一丝怜悯转瞬间就被丢弃了。
“你们今天找到我,是因为想要争夺组内那几个空缺的职位的事情吗?”
“不错。”季善颔首道,他向前一步说道:“辻行你不能在将自己的生命交予他们手上了。”
季善对于周助让辻行独自一个人闯入大殿的行为十分的不满,当场大发雷霆,若是辻行身亡,恐怕新选组就会掀起一场内乱了。
“不错,那些暂时空缺的职位我们必须争夺过来。”刚虎直言不讳道。
如今新选组已成派系,即使没有辻行和周助的引导,手底下的人也会相互明争暗斗,互相碾扎。
辻行眉宇紧蹙,这个局面实在令人为难呢。就在刚才辻行与周助两人决定暂时摒弃仇怨,团结合作,谁知海面上的风暴刚刚平息,而平静的海面下却暗暗潮涌动。
即使辻行与周助两人暂且无意争斗,但是手底下的人却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
“出了什么事?”
辻行用屁股想都知道在自己不在新选组的这段时间里,双方肯定爆发了矛盾。
“他们欺人太甚。”刚虎咬牙切齿道。
因为辻行陷入险境险些丧命的缘故,刚虎和季善等他的亲信将过错归咎于周助一方,而同时周助的部下也因太谷与三船之死责怪于辻行,周助的亲信大多出自于一番队,其中身亡的二番队的前任组长太谷以及前任监察役头目三船和一番队组长余尉、六番队组长柴山都出身于一番队,有着同袍之情。
太谷与三船是在辻行的逼迫下切腹的,余尉和柴山两人心里自然不痛快。
前段时间内,辻行卧床疗养,周助则忙于向会津候回报此次事件的详情,泰之介本身就不喜欢管理组内的事务,又倏然不知所踪。失去了周助、辻行和泰之介三位上官的约束、压制,组内的私斗就愈演愈烈,起初不过是相互挑衅、嘲讽,后面则险些大打出手。
以新选组逞凶斗狠的作风,一旦拔剑,就必然有人丧命。
那日,刚虎想要为替自己番队阵亡的队士申请抚恤金,却让柴山等人克扣了,刚虎对于此时自然恼火万分,就独自一人前去理论。
谁料道刚虎刚找上柴山还未理论半句,就让柴山撂倒在地。刚虎单论剑术不会弱于柴山,只是组内规定同僚之间不允许自相残杀,否则一概处死,就连干部也不能姑息。
刚虎性情较为冷静,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没有拔剑,只是可怜刚虎身材矮小,正面拳脚相博怎么可能是身材魁梧有力的柴山的对手,于是下场颇为凄惨,被狠狠的揍了一顿,可谓颜面丢尽。
刚虎虽然性情在组内干部中称得上温和的,可是也有作为武士的自尊,自然不可能宽宏大量的将此事揭过,于是辻行一回来,立马纠结了其他人前来告状了。
“可恶!”
辻行攥拳恼怒的砸在桌案上。
刚虎追随辻行最为长久,可谓忠心耿耿,如今刚虎平白无故的遭受刁难,还让人打翻在地,辻行心中自然也万丈恼怒。
“这事我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的!”
“柴山性情暴躁,目光狭窄不值得你动手,以免他人嚼舌头说你以大欺小。我今日过来不是想让你为我报仇的,而是希望你能够从尽可能的将那些目前空缺的职位拿过来,这样我们才能改变目前处于的不利局面,拥有和他们分庭抗礼的力量。”
“这恐怕有些难办。”辻行略作为难的说道,以周助的控制欲而言,怎么可能作出让步。
“在三船和太谷死去后,他们的力量也衰退的厉害,我们不用害怕他们。”
季善紧握着剑柄,他喜欢用剑说话。
见辻仍有顾虑,刚虎直言道:“最近鸦羽和筱竹的处境也十分的微妙,遭受了不少的刁难。请你尽快下决定吧,我们这些人可是用生命来追随你的。”
“就像刚虎所言,你不需要顾虑,这个世上没有我的剑斩不断的东西。”
季善乃是披荆斩棘之人。
见自己的部下们目光灼热,辻行深吸了口气,正襟危坐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竭力争取吧,否则就要有人以为我软弱可欺了。”
辻行下定了决心。
“既然如此,明日我就会去找周助向他举荐空缺的干部的人选。关于组长的位置,我想要让今弈师兄来坐,今弈师兄意下如何呢?”辻行面向今弈询问道。
........
“今弈师兄?”
“哦.......”今弈身体一颤,回过神来,“辻行你在叫我吗?”
“嗯,是这样的,我想举荐今弈师兄做组长,不知道今弈师兄是如何想的呢?我想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辻行一直以来都对今弈格外的尊重。
“我恐怕能力难以胜任。”今弈面有难色,“我的剑术不过是奥传的境界,而且资历尚浅,恐怕难以难当大任。”
“今弈师兄的顾虑我也了解一二,不过我相信今弈师兄的才能,是足以胜任这个职位的,而且我也会帮助你的。”辻行郑重的说道。
今弈思虑了一会儿,一脸愧色的说道:“抱歉了呢,我恐怕不能接受你的好意了。我只不过是个平庸、碌碌无为的男人,若是让我坐上了新选组组长的位置,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给人看穿本质,届时恐怕会拖累你的名声,那么我就罪该万死了。所以辻行,你还是另觅他人吧。”
今弈说罢,就一脸怅然的离去了,背影落寂。
“今弈师兄这是怎么了?”
“今弈师兄最近一直都是这幅这样,自怨自艾,恐怕还未能走出阿春死亡的阴影。”
“今弈师兄真是痴情呢。”
今弈已被岁月的风寒与世俗的艰辛击垮了,一个可悲的男人。
“既然今弈师兄没有意愿担任组长一职,那么我也不会去强迫他,你们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季善与刚虎面面相觑,心中琢磨着能担当大任之人。
“最好资历深抑或者拥有着过人的魅力之人,否则我也不好意思开口。”辻行补充条件道。
“让筱竹来吧?”刚虎提议道。
辻行摇了摇头,“他不愿意上战场,我总不能强迫他。”
“那我就没辙了,手底下鲜少能入眼的。”刚虎摇头叹息道。
“你未免过于严厉了吧?九番队好歹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都是愚笨不懂得变通的家伙,”
“庄九呢?我记得他性情稳重、智勇双全,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刚虎摇了摇头,“他已经不再九番队了,前些日子他伤了右手,落了个残疾,已经举不动剑了,我将他调任到勘定方了。”
“可惜啊。”
辻行扼腕叹息道,庄九是个人才。
“奉前勇猛果然,可堪大任?”
“不行,他胸无大志,且性格过于轻浮,常常沉浸于酒色之中。”
“斋田呢?我对他有些印象,虽然有些腼腆、青涩,但是富有激情,十分的坦诚、直率,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
“斋田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惜不识字啊,新选组的干部大字不识,走出去恐怕遭人耻笑。”
“那就没有办法了。”
见刚虎那么的为难,看来番队内的确没有能担任一番队之长的人才。
“季善呢?”
“有倒是有,但是资历尚浅,交情不深,难以信赖。”
“那你偶尔和队员们一起喝喝酒嘛,不禁能加深上下的感情,而且在酒桌上最容易探究一个人的真面目了。”
正当辻行感叹自己这边没有可用之才时,他忽然灵光一现,拍掌道:
“对了,荒武!我记得他是你与你交情颇厚。”
季善颔首道:“他的确和我交情匪浅,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那岂不正好。荒武剑术不凡,两把双刀使得如同鬼魅般变化莫测,而且性格坚韧,又深的你的信赖。虽然资历尚浅,不过他胜在饱经风霜、阅历丰富,应该不成问题。”
“荒武的话.......”季善目光闪烁,似乎有些顾忌。
“不行!”刚虎断然否定道。
“诶!”辻行颇为诧异,“为何?”
“荒武不懂得武士之义!”刚虎面色冷峻的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辻行眉头紧蹙的严肃问道。
新选组是由武士所组成的,遵循着传统的武士精神,如若一个干部评价一个队士不懂得武士之义,那就是十分严峻的问题了。轻则驱逐出组,重则被逼迫切腹。
“此人过于惜命,不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
刚虎顾虑于季善的感受,较为委婉的说道。
随即刚虎又面向季善致歉道:“作为九番队的组长我本没有资格插手这件事情,但是荒武阁下的话,个人认为此人不懂得武士之义,若是让他担任新选组的干部的话,定然会饱受非议,届时辻行也会面色无光。”
“是这么回事吗?季善!”
辻行断然是不能接受一个贪生怕死之徒的。
季善紧抿着嘴唇,目光闪烁,稍顷后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妥善处理的,你们不要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