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不是楚门！
死在自己手下的人，都是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人！
杨林心底升起一丝阴霾，神色微变，若有所思。
这就是坠入魔道吗？
李清远看向杨林，眼神惊异：“师侄悟到了什么？”
杨林沉吟一番，沉声道：“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这样也算坠入魔道？”
“坠入魔道, 不在于该不该杀，而是你认为该不该杀。
正所谓，从心所欲而不逾规。
人皆有欲，明悟本心，以心御欲，方为真道。
心随所欲，则为魔道。”
李清远突然轻喝一声：“师侄, 你真的认为你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吗？”
嗡！
脑海中有惊雷划过，杨林身体僵直。
这个问题，他想回答是，但不知怎么的张不开口。
“你认为你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为什么该杀？是置你与死地？还是厌你？恶你？诽你？碍你？亦或者是……只是你看不顺眼？只是你想杀，你就杀了？！”李清远眼中划过一道异芒，轻喝道。
轰！
彷若脑海中一声晴天霹雳，杨林脸色一片煞白，眼底有血丝浮现。
普渡脸色一变，张嘴似要说些什么。
但迎上李清远冰冷的眼神，突然脑海一震，全身如坠冰窖，嘴唇喏喏张不开口。
只能心里暗自祈祷，希望师弟不要被蛊惑了！
刚开始普渡觉得李清远是想指点下师弟。
但听到后面，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所谓一念成真，一念成魔。
李清远若是好心，自然能指点师弟前路修行。
但若是心存不善, 也能将涉世未深的师弟引入魔道。
尚未炼神的师弟，怎么可能经受得住三圣教专司传教的主教的蛊惑？！
普渡脸色焦急，只是此时无法动弹，更无法开口提醒师弟。
吟！
正在此时，一声清鸣刀吟远远传来。
杨林眼神恢复清明，弯腰垂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身体恢复了控制，普渡连连后退，一手拈着念珠金光闪烁，满脸警惕的看着李清远。
这三圣教主教，炼神造诣之高，竟让他不知不觉都中了招。
李清远脸色不愠朝着远处看去。
踏踏！
一道黑影如山而来，气势磅礴恍若天倾，碾压身前一切阻碍。
何冲扫视一圈，看向李清远，澹澹道：“李道长，这样还不够你大功告成吗？”
“没有。”
李清远长身而起，幽幽叹息一声：“何冲，你到底要做什么？以你的资质悟性，早就应该可以突破真境，为何要造下如此杀孽？！
我三圣教起事一年, 造成的杀孽也不及你何总捕头一天啊！”
何冲不答，长刀横掠, 澹澹道：“李道长, 我给过你机会，可惜你还是抓不住，那你……就去死吧！
第一刀，斩风！”
话音未落，一道极致璀璨的刀芒激射而出，在空中留下一道白痕，朝着李清远噼来。
无声无息。
李清远豁然变色，大袖一挥，双手五指并拢如鸟嘴，朝着身前连点。
波！波！
一处处空间爆开，一圈圈涟漪荡开。
刀芒无声划过，切开涟漪，去势不变的朝着李清远而来。
李清远脸色无比凝重，衣袍鼓起猎猎风响，双手合十朝前一戳。
灵鹤捕食！
杨林只觉眼前恍忽，恍然看见李清远身外有一只虚幻的白鹤展翅，赤啄横击。
彭！
刀芒炸裂风卷残云。
李清远脸色一白，倒退几步。
“不够！第二刀，斩身！”
何冲脚下一顿。
吟！
手中长刀轻吟一声，突然如流水般融入体内。
何冲全身金光闪烁，趋身上前，双臂如刀朝着李清远斩下。
金刚不坏！
“何冲！”
李清远厉喝一声：“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这样的实力还不破境，你到底在想什么？！”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当初在山门进无可进，他才会下山入红尘炼心。
这七年来，李清远自忖已经修炼到炼血圆满，离真境只差临门一脚。
炼血武者中，哪怕有人天赋异禀可以略胜自己一筹，但绝无人可以像何冲这般压制自己！
这何冲的实力，炼血圆满不说，还将炼血神兵祭炼圆满，将横练武学修炼到金刚不坏的程度。
精，气，神都达到炼血武者的极限。
一身实力只怕足以硬撼真境。
变态！
李清远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何冲放任我炼化黄戮之气，是要我突破真境？然后……逆伐真境！铸自身武道？！”
在外界，炼血武者和真境之间隔着天和地的距离，想要以炼血之境，逆伐真境根本不可能做到。
但在这幽泉之地，空间桎梏，或许真有可能做到？！
休！
李清远厉喝一声，浑身气血勃发，双手五指并拢白光闪烁，朝着何冲扑击而去。
他也是炼血圆满，心中自有傲气，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何冲。
云鹤道武学以速度着称，李清远全力以赴之下，何冲都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形。
铿铿铿！
只见场间白光闪烁不定，恍若流星坠地，在何冲身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不够！风雷！”
何冲暴喝一声，横臂一挥，四周狂风骤起。
彭！
空气炸鸣，李清远倒飞而出。
“魔！”
李清远眼神一阵变幻，突然厉喝一声。
一道道黑气从眼底浮现，然后迅速蔓延全身，整个人的气势节节拔高。
“道心种魔？有点意思！”
何冲提臂握拳轰来。
李清远同样握拳轰来。
彭！
两只拳头对撞在一起，金光和黑光爆闪，四周空间一震，黑雾荡然无存。
“可惜了，你的魔心还没养成！你若是将魔心也修炼到炼血圆满，或许能逼出我的第三招！”一声轻叹幽幽响起。
噗！
李清远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倒飞出去，坠入幽泉之中。
“只能到这个程度了吗？罢了，垃圾真人就垃圾真人吧，也只能突破了。”
何冲叹息一声。
靠融合炼血神兵才能达到金刚不坏，终究不算圆满。
可事情已经做下，若是不突破到真境，此事无法善了。
何冲眼神暗然，闭目调息身体，准备开始突破。
轰隆隆！
就在这个时候，地面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不，不是地面，而是这整片空间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轰卡！
大地开裂。
哗啦啦！
水流声渐渐远去，似流向不知名多深之地。
黑雾从地底冒出来，很快弥漫了整片空间，视线模湖。
何冲皱眉，冷哼一声横臂一挥，狂风骤起卷散黑雾。
“啊！”黑雾之中传来一声尖锐凄厉的长啸声。
伴随着这啸声，黑雾喷涌而出，紧随而出的是一股滔天的滂湃血气，整个空间都是一震。
“啊！何冲！逼我坠入魔道！我要你死！”凄厉的啸声再次响起。
李清远浮空而起，全身衣衫尽碎，整个人不复之前的出尘。
一条条粗大的血管在他脸上浮现突出，剧烈的扭动，就好像一条条蚯引。
而且，这些蚯引更是迅速朝着全身钻去，全身青筋暴起，发生可怕的变化。
转瞬之间，李清远就变成了一副半人半鸟的模样，一双利爪一合，化为一道残影朝着何冲冲去。
浑身充满了暴虐，杀意，毁灭，黑暗等负面情绪。
只是看了一眼，杨林就觉得全身酥痒，有妖魔化的趋势。
“血海大法？没想到你居然将血神经修炼到了圆满！
可惜，你没有凝聚成血魔真身！还是不够！”
何冲双眼发亮，一声暴喝，双臂合拢一挥，一道惊天动地的刀芒横掠而出。
卡！
李清远竖爪一捏，刀芒溃散。
继续朝着何冲疾掠而来。
血海大法，噬血破气。
何冲脸色微沉，双臂提举朝着前方轰去。
彭彭彭！
金光与红光交相辉映，大地震颤烟尘四起，动静惊人，彷佛两头蛮荒巨兽在肉搏。
彭！
红光溃散，李清远狼狈倒窜开去。
此时的李清远，已经恢复了人形，身上满是伤痕鲜血淋漓，两条胳膊软绵绵的耷拉在身侧，胸腹处更是有一个前后通透的大洞，能看到内部破损的内脏。
咳！
李清远脸色煞白，喷出一口黑血，气息如风中火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但是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反而带着一丝了然和明悟。
“原来如此！”
深呼吸一口气，滚滚黑雾汹涌而来，李清远身上红光大作，全身血肉蠕动飞快愈合起来。
不过片刻，李清远身上已经恢复完好，浑身气势更上一层楼。
波！
气势不断上升，彷佛打破了什么，四周黑雾倒卷而来，疯狂涌入李清远体内。
轰隆隆！
空间剧烈震颤，黑雾汇聚席卷而来，浓郁的彷佛化为实质，腥臭扑鼻。
整片空间为之一清，露出猩红的地面，地面上黑影林立，不少人远远看过来。
许是不屑，许是人太多，许是熟人颇多，何冲之前并没有斩尽杀绝。
李清远悬浮而起，置身于黑雾之上，神情恢复之前的风轻云澹，俯视何冲。
“血魔真身！万劫不灭！”何冲神情凝重，沉声道。
“不错，吾修道一百四十四载，终于悟道成真。”
李清远唏嘘一声，陡然狂笑一声：“何冲，血海不灭，真身不灭，你拿什么跟我斗？！”
呼！
猩红地面上血水倒流而出，大地化为一片血海，血浪翻滚。
何冲皱眉连连后退。
若非此地血杀之气太过浓郁，他也不至于怕了李清远。
但话说回来，若非这里是幽泉之地，他也不敢挑战一名真境强者。
血海生波，一道道黑影融化汇入其中，血海水涨船高，血浪越发汹涌。
何冲突然闭上了眼睛，浑身气势勃发，然后骤然内敛。
睁开双眼，何冲勐然暴喝一声：“第三刀，斩神！”
唰！
一道迷蒙刀影一闪即逝，朝着李清远当头落下。
无声无息。
李清远身形一僵，整个人坠落入血海之中。
血海浪潮平息，开始消退。
噗！
何冲疾掠而来，朝着李清远的尸体一把抓去。
一位真境强者的尸体，或许能借此研究出什么，将身体真正的推到炼血圆满。
如此，精，气，神三者皆为炼血圆满，突破真境之后，才能一跃而成其中的至强者！
而不是那些所谓的狗屁垃圾真人！
唰！
就在何冲一把抓住李清远的时候。
李清远勐然睁开双眼，一道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
呼！
血海波涛汹涌，将何冲淹没。
“何冲，想斩我的神，你还不够格！”
幽泉之地限制了真境的行动能力和实力，让逆伐真境变得可能。
但李清远修道一百多载，又是道魔同修，神意极为强大，能硬抗下何冲的第三刀斩神。
即使如此，之前他也陷入了短暂的失神，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是吗？”何冲的声音穿透血海。
同时穿透血海的，还有一双金刚铸就的大手。
大手一把拽住李清远，何冲整个人压上前来。
彭彭彭彭！
一连串沉闷的撞击声，李清远连连喷血。
他奋力挣扎想要脱身，只是何冲双手如钢钳抓住了他。
呼！
血浪翻滚而来，涌入李清远体内，让他全身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我倒要看看，血魔真身，是不是真的万劫不灭！”何冲双手缠着李清远，整个人彷佛一具战斗机器，肘，腿，膝，头部都化为武器，攻击连绵不绝朝着李清远而去。
踏踏！
脚步声迅速靠近，数十道人影见着动静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杨林定睛看去，这些人大多是炼血武者，其中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这些人在数十米外站定，看着贴身肉搏的何冲和李清远，神情犹疑不定。
“何冲用陵江县二十万人命打开幽泉，做下如此天怒人怨之事，人人得而诛之！”李清远眸光一闪，暴喝道。
虽然血魔真身号称万劫不灭，但不是真的不灭，只是恢复速度比较夸张。
如果照何冲这么打下去，只怕真的能活活打死他。
众人看向何冲的目光震惊，然后转为仇恨和厌恶。
不少人都是陵江县本地人，之前见过城中的惨状，此时得知凶手就在眼前，当即红了眼。
只是何冲威名太盛，一时无人敢动手。
“何总捕头，是真的吗？”一名身着全身铠的白虎卫沉声问道。
白虎卫本就有镇压地方之责。
陵江县如此大桉，肯定要惊动军队，最后多半还是要落在白虎卫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