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钰……”
“如果我去自首，你愿意善待弋洋和彤儿，还有安迎吗？”
“？！”
沈崇慧忽然之间不按常理又完全出乎了沈嘉南意料的坦白，让坐在其对面的沈嘉南不禁怔愣。
“你……”
原本以为沈崇慧会抵死不认的她，甚至将那场将要全国播放的推理剧本和录音笔都准备好了！
在过去的几天里，她也早把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事先在大脑里预演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就是没想到沈崇慧竟然会主动坦白，还说要去自首？！
此时，已经不足以用双目瞠然来形容的沈嘉南的震惊完美的印现在了她精美的面庞之上。
她看着沈崇慧好似真诚的样子，不禁诧然的咽了咽忽而震撼干涩的喉咙。
“你说什么？”
缓了许久，沈嘉南甚至才完整的对沈崇慧问出这么一句。
而沈崇慧看着沈嘉南惊讶的模样，苍凉一笑之后，便垂下了自己的眸子。
看着身前茶杯里那清澈的茶水，他逐渐觉得内心在恢复那从未有过的安宁。
昨夜……
当沈崇慧收到沈嘉南的视频邮件之后，他恰似双耳失聪的呆坐在了书房的椅子上许久……
那一刻，甚至那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仿佛就身处十八年前的那个晚上。
他因为心慌想要踩上油门撞向沈嘉钰的时候……
他命令沈崇德撞向沈崇景的时候……
他和沈崇景争吵的时候……
他在想，他当时在想什么？
他在想沈家归于他手，他在想以后的辉煌腾达，他在想他胜过了沈崇景！
可其实，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对沈崇景从来都只是恐惧。
因为沈崇景不管是为人还是管理沈家的企业，样样都比他优秀。
明明他才是沈家的大儿子，可是出席宴会的时候，人人都只记得沈家的二公子，沈崇景……
他忌妒，他愤怒！他要毁掉沈崇景！不，他要证明自己比沈崇景更具有商业头脑！
可他要把沈家卖给别人，为什么沈崇景不肯？
难道大赚一笔，不好吗？
为什么老爷子也夸沈崇景，为什么不夸他……
其实……其实，当沈崇景倒地的那一刻，他的心还是疼的……
他为了证明自己比沈崇景有才，于是在外投资，结果却输掉了沈家的大半个家产，他希望沈崇景能救他，可是沈崇景却死活不愿意将沈家的卖出去……
“他为什么要那么拗！”
“崇慧……”
当沈崇景顺着何芳蕊的声音回神的时候，沈崇景的眼眶里已经塞满了惧怕的泪水……
一股股热腾腾的雾气逐渐从眸底弥漫他的眼眶。
他看向何芳蕊，他想说沈嘉钰向他挑明身份了……他该怎么办？
他辛辛苦苦才攥到手里的沈家！他该怎么样留下！
而过去明明握在他的手中，又为什么总觉得时刻都会离开……
若是再年轻个几十年，或许他会想将沈嘉钰……
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他的心气儿突然老了？
“崇慧！”
看着沈崇慧惊疑失神的样子，在其身旁的何芳蕊不禁惶然！
她心疼的喊着沈崇慧，可是沈崇慧却好像丢了魂儿似得双目沉黯……
“你看看我，崇慧！”
“你看看我呀！”
“……”
或许是因为何芳蕊的摇晃有了作用，大半夜过度失神困于心境的沈崇慧，慢慢恢复了神色。
他噙着眼里渐凉的残泪，望着何芳蕊喃道，“小蕊，她想起来了……”
“她其实早就想起了来，你看……她想起了。”
“呵呵呵……我就说她肯定会想起来吧！崇德那个傻子还说不会……”
“你看看，你看看，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她故意接近弋洋，她一定是故意接近弋洋的，她……她想要在我手里夺回沈家是不是？呵呵呵……不可能！”
“崇慧！”
眼见沈崇慧自言自语的越说越焦躁，何芳蕊不免有些心痛又生气的将其狠狠的摁住！
“你干嘛呀！”
随着沈崇慧那夺眶而出诧然落下的眼泪，何芳蕊的眼眶也渐而湿润，她的声音逐渐声哑，“你干嘛呀……”
何芳蕊不禁心中难受的瘫坐在沈崇慧的身旁，“你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不……我不能输！小蕊，你别怕，这不可能是证据！我不会……”
“崇慧！”
何芳蕊扶着心口的生疼的声吼，让沈崇慧蓦然一怔。
而带着眼泪的何芳蕊，则揪心的看着面前早已失了方寸的沈崇慧忧心道，“早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不是吗？”
“人在做天在看，崇慧。”
“你到底何时才能回头啊！”
何芳蕊声音渐沉渐哑的对沈崇慧说道，“当年……当年你就错了，你还想一错再错吗！”
“就算不为了我，你也为家里的两个孩子想想好不好！”
面对何芳蕊的劝辞，逐渐恢复神识的沈崇慧不免胸口一闷。
“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泣了一下鼻腔的何芳蕊，紧而伤心的抹了抹她刚才因激动而不小心掉落下来的眼泪，“我天天睡在你的枕边，我做的噩梦不比你少……”
说完，看着神色呆凝、目光涣暗的沈崇慧，何芳蕊慢慢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崇慧……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现在弋洋的事业正在上升期！”
“你难道还想连他也一起毁了吗？”
“？”不明白何芳蕊意思的沈崇慧，神色不解的皱起眉头，“什么叫我连他也……”
“……”轻吸了吸鼻子后，默默将一张已经褶皱过无数次的纸张递到沈崇慧面前的何芳蕊，深缓了一大口气对沈崇慧说道，“你自己看看吧。”
顿然接过何芳蕊手中那张纸的沈崇慧，眼神中带着疲惫的疑惑。
而当他打开那张《现真》剧本的关键复印件，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整个人都震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
这一站，好像花光了沈崇慧当下仅剩的所有力气。
“这是……”
何芳蕊噎着喉咙，看着沈崇慧心愁的叹道，“这是有人寄给我，弋洋拍摄的那个节目的剧本……”
“这……”
明显对剧本内容表示愕然的沈崇慧，原本就泛红着的眼，一瞬之间仿佛连眼袋也跟着苍老。
“你有没有想过弋洋，崇慧。”
“当这件事被所有人知晓之后，你猜弋洋会怎么样？还有彤儿，她如今才上小学……”
“如果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爸爸是……你叫她如何自处？”
何芳蕊温柔却也带着一份怨意的声音，让沈崇慧拿着那张剧本的手逐渐颤抖。
“……”
他看着剧本上那一道道清楚的当年明细，仿佛一下子就被人抽走了他身上所剩下的最后的锐气……
重新坐回椅子上的他，仅一刻，仿佛就老了好几岁。
而当他再次看向沈嘉南传来的那个停车场视频的时候，眸中也逐渐无光……
“崇慧……”
何芳蕊的手，带着她的温暖，再次倚在了沈崇慧的手臂上。
“我从来没求过你。”
“这次，算我求你了好不好，这么多年，难道你就没有后悔过吗？”
“……”
后悔？
沈崇慧默默垂下的眸子，逐渐闪过晶莹的泪光。
其实沈崇景倒下的那一刻他就后悔过……
可是当一切都在他手里的时候，他又觉得凡事没有退路……
“呵……”
就着那张剧本从沈崇慧的手中慢慢飘落到地毯上的间隙，沈崇慧落寞的嘴角，开始逐渐看不清痛苦的混着那滴泪而上扬。
他坚持到现在，全凭着心中想要证明自己的一口气。
可是……从沈崇景倒下开始，他就好像越是想证明，就越显得自己无力……
如今，他心中最后的一口气也随着那落到地上的纸张被抽走！他只觉得身躯空空……
这么多年的追求，仿佛一夕之间就变成了一个难以开口的笑话。
就这样，沈崇慧坐在那书房的椅子上……一夜未眠。
而环绕在他耳间的还有何芳蕊最后的一句，“算我求你了，崇慧……你去求求沈嘉钰……我不想弋洋和彤儿以后无路可走……”
“算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