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浅压下心中的情绪悄然离开了碧幽塔。
在她离去之后的金诗娴眼底一片清明,刚刚她虽然被魅惑了,可是她并没有被徐清浅控制!
金诗娴眼里流露出了担心的神色,她喃喃自语道:“纯妃怎么想起询问起二十年前的事情的!”
金诗娴依稀记得那会是大神官伏真刚刚献出自己的琉璃舍利,整个人都在碧幽塔里沉睡着,根本无法过问外界的事情。
正巧皇宫里的纯妃娘娘十月怀胎,诞下了一位皇子,按照惯例,是由伏真为其占卜一生平安如何的,由于伏真对外宣称闭关在神殿,所以最后给纯妃孩子占卜的人就是国师时影。
金诗娴记得时影回来就和她说过这个孩子,因为他的出生对于金赤国来说,会有大劫难。
时影当初给纯妃孩子的批文:命运多舛,与国家有灭国之争!
时影当时也年轻,建议席临直接丢弃这个孩子,不能因为孩子不顾江山啊!
这个孩子是席慕的第一个皇子,他万般不舍的看着孩子被时影带离了皇宫,席慕都不敢想徐清浅要是知道了孩子没了的消息该有多心痛。
十月怀胎的徐清浅早就准备好了各种小金锁,小金镯,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自己的孩子,现在他和徐清浅的孩子居然只有死路一条......
时影连同给纯妃准备好的奶娘也一并带了出来,婴儿哭叫不止,他原本想让这孩子喝完这最后一口奶在解决他,可后来时影看着怀里的婴儿圆溜溜的眼睛天真无邪的盯着他,心下一软没有直接杀了他,他把婴儿和奶娘安排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金诗娴也是见过那个孩子的,裹在襁褓里的孩子,白嫩可爱,小小的一只也是一个生命啊!
旁边接生的奶娘眼含泪花的看着金诗娴,她不知道金诗娴是谁,看她的衣着光鲜华丽,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人。
女人比男人要有慈悲心一些,奶娘一下子跪在了金诗娴的面前,她也知道国师大人想杀了这个孩子,虽然她不知道原因,但是一个无辜的生命又有什么错呢!
这孩子也是她亲眼看着呱呱坠地的,奶娘拉着金诗娴的衣角,诚心诚意地恳求道:“小姐,这孩子就给我吧,我带他回乡下,我佛慈悲,就留他一条性命吧!让国师大人不要杀了他啊!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金诗娴看着跪地哭的梨花带雨的奶娘,女人高耸的胸脯,白嫩的肌肤,能成为皇子的奶娘的女人舍得抛弃荣华富贵回乡下安稳度日吗?
金诗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生出了怀疑。
“默默的处理完这件事你就可以安心回宫享受那些荣华富贵,现在这般求我,你真的愿意为了一个没有关系的孩子丢掉自己的美好未来,回到乡下寂寥的度过这一生?”
奶娘低头垂泣,女人的娇柔模样让人不禁有些心疼,在抬头看向金诗娴的眼神充满了坚定:“我愿意,他毕竟是一条生命,更何况纯妃曾经帮过我。”
“我刚入宫的时候被管事的婆婆欺负,要把我送给年事已高的老公公做对食,后来幸亏碰到了纯妃娘娘我才不用撞墙自尽!”
“本来纯妃娘娘孩子的奶娘本就不是我,原是我自己要求来的,想必也是上天眷顾,我是真的想给纯妃娘娘留下这个血脉,事到如今,我也猜到点了什么。”
“皇上不要他了应该是他的存在会危害到什么,我把他带到离皇宫远远的地方,保证让他不会回到你们眼前还不行吗!他也只是一个无辜的生命啊!对你们是皇上都构不成任何伤害啊!”
“求求您了!”
奶娘不停的磕头恳求,金诗娴见她脑门上都已经磕的有了红肿的痕迹,于是心一软就放她和这个男孩一条生路。
人是金诗娴放走的,时影回来也没说什么,大抵是才到金诗娴会这么做了吧。
在神殿,没有无辜伤人性命之说,他本来就年轻,这个皇子的人生大半都被他定义了,可这又真的真实吗。
“师兄,如果是师父去为他占卜,他的结果应该会更好,终是轮不到要在乡下默默无闻的过一生。”
时影听到金诗娴的话更是眉头紧锁,是他莽撞了,给此子定义的太过复杂,不过更复杂的是他的内心深处,好像自己做什么永远都不太能做好。
金诗娴把孩子的事处理完后,她和去往云山派了,而时影却开始真正的掌管起神殿的管理。
......
金诗娴看着今日碧幽塔的绿光好像有些不一样了,比以往更深了一些,不是淡绿而是墨绿色的光。
金诗娴狐疑的看着这个绿光,她情不自禁的拿手想要去触碰这个光芒,没想到直接被弹开了。
“诗娴,勿动!”
清冷又有力量的声音,是师父的声音!
金诗娴连忙喊道:“师父!师父!您醒了啊!您终于醒了!”
“真的太好了,您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金诗娴的眼眶里的眼泪都在打转,如果师父再不醒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整个金赤国她连一个能依靠的人都没有了!玄月的消息也没有,说是百万大军回支持前线,可是她都没有看到有军队从金赤国出发,求见过几次陛下,都被陛下给拒绝了,她像是一颗浮萍,根本没有人搭理她!
还好现在她的师父醒了!
金诗娴看着碧幽塔的大门还是紧紧的关闭着,她无法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在外面焦急的等待,师父能说话就说明没什么大碍了!
碧幽塔内,伏真长发飘飘的闭着眼,精致的容颜恢复了原本的血色,整个人看上有说不出来的魅惑感。
刚刚伏真没有说话,他是用灵力劝诫的金诗娴,他只是恢复了意识,身体里的蛊虫还没有彻底净化掉,不过也差不多了!
伏真身体里的琉璃舍利悬空在他身体的上方,原本应该泛着七彩琉璃光的舍利现在一边翻着墨绿色的光,一边吸收伏真体内的黑色气息。
一缕缕的黑色气息应该就是伏真体内的蛊虫,就是它在体内不停的吸食伏真的力量导致他昏迷不醒。
琉璃舍利也不能把它完全根治,只能尽可能的净化这个被下了咒的蛊虫,琉璃舍利上的黑色渐渐变浅,直至没有之后伏真睁开了双眼。
悬空的琉璃舍利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伏真摸了摸心口,琉璃舍利只能镇压这个蛊虫三个月,之后的时间他只能继续昏睡下去,除非有人自愿把蛊虫吸引到自己的身体里。
伏真苦苦一笑,嘴角上扬的样子竟然有些魅惑,若是成可意此时看到伏真的绝世容颜一定会直接上去亲一口,没有谁可以拒绝美男起床的样子,更何况是禁欲美男的大神官。
普通人怕是鼻血都流了一地。
伏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淡紫色的袍子,他直接手一挥,葱空间夹层里拿出了一套深紫色的衣服,衣服看起来极为尊贵,换上衣服的大神官看起来更成熟稳重了几分。
金诗娴坐在石阶上郁郁寡欢的等待着师父出关,让她没想到的是师父居然真的好了。
金诗娴听到咯吱的开门声,立马回头一看,光影流转中的大神官,身穿深紫色的长袍,顺滑拖地的长发更显的男人尊贵无比。
金诗娴没想到原本病怏怏的师父这会容光焕发的样子简直要迷死了,根本就是不容凡人肖想的神仙人物。
她迟缓的走上前,朝着伏真道:“师父,您真的没事啦!”
伏真微微点头,没有和金诗娴细说。
“可意呢?”
金诗娴听到自己的师父询问成可意,更是心下一紧,吞吞吐吐道:“可意,成可意她......她......”
金诗娴抬头想要看看伏真的表情,男人矜贵的眉眼已经出现不耐的神色,以往清冷的神官大人何时这么急不可耐过,也只有遇到成可意的事情会不由自主的漏出心底的表情。
金诗娴索性直接破罐子破摔道:“成可意她为了去找能救你的法子,她......她去了苗疆!”
伏真听闻之后敛了脸神色,看着金诗娴道:“宫里近日可太平?”
金诗娴摇了摇头:“金赤国和苗疆已经开战了,玄月和王鹤堂带领了八百精兵去往了前线,可是......”
伏真见金诗娴欲言又止的样子,冷静道:“可是什么?”
金诗娴看了一眼伏真:“可是皇上答应派往前线的百万大军根本就没有了踪影,直到现在战争的前线只有那八百人在死守,师父,你说会不会出事!”
伏真眉头微蹙,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金诗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惊呼道:“对了!师父,还有一事,就是刚刚纯妃娘娘来过!”
“九尾妖狐?”
金诗娴看着伏真点了点头,随后道:“她还对我用了魅惑,询问我二十年前神殿为她儿子占卜的事情。”
“什么?”
金诗娴想到那会伏真正在碧幽塔疗伤,所以不知道此事,于是把前后的事情都给伏真叙述了一遍,以及她们放了那个小皇子一命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不好。”
金诗娴听到自己师父说了一句不好更是心里有些担心,纯妃能来找到她,就说明事情应该出现了问题。
“师父,难道是那个皇子他回来了?”
金诗娴惊讶的看着伏真。
“不会,如果他回来找到了纯妃,纯妃就不会再来找我们了。”
“我先进宫一趟。”
“师父,我和你一起去。”
伏真平淡的看了一眼金诗娴:“你在神殿安稳的呆着,等着我回来。”
金诗娴从来都不会违背伏真的命令,师父让她往西她绝不敢往东。
伏真在她心里就是神邸一般的存在,她父母刚刚去世的时候,就是神殿还有师父收留的她,给了她无上的荣耀,还教她修炼灵力和术法,她有时候不能理解时影,为什么师兄竟不知道感恩呢。
伏真这次进宫不是去见了皇上,而是见的纯妃。
之前时影犯下的错,那也是神殿需要负责的,虽然每位皇子公主生下来的时候都是需要神殿为其占卜一生,但是时影那种行为是错误的。
“纯妃娘娘。”
徐清浅听到手机神官伏真的声音有些意外,隔着白色的帘帐,徐清浅轻笑出声:“哟,竟真的是神官大人?”
伏真不理徐清浅的调笑,他垂着眸,周围的宫女太监都听不到他们对话,因为伏真设了一个结界。
“纯妃娘娘,今日我来是为了给您一个道歉,二十年前,大皇子的事情,是我神殿的问题。”
“呵呵,神殿里的人果然有点东西,金掌门原来是没有中我的魅惑啊,居然装的跟真的一样。”
“你们神殿不会一个个都是装大仙,天天琢磨着怎么骗人吧。”
“哈哈哈哈,你现在来和我说道歉,你觉得还有用吗神官大人?我受到的痛苦,委屈,难堪,是你们神殿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嘛!”
伏真的眉头紧锁,随后他抬起头来直视徐清浅,冷声道:“原先为大皇子预测的占卜之人就是时影,可是他已经死了。”
“什么?时影?他死了?”
徐清浅一脸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前两日时影还给她寄信了啊,怎么可能说死就死啊!
“呵呵,你们神殿太欺人太甚了!时影明明就在苗疆,根本就没有死,伏真,为何到现在你们神殿竟然还在骗人!”
“什么!时影没死?”
“我回金赤国的当天就亲自解决的时影,他与苗疆勾结,野心勃勃的妄想一统天下,背叛神殿,背叛金赤国,我绝容不下他。”
伏真的声音冷了十分,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时影怎么可能没死,他亲手裁决的他!
徐清浅也瞧出了问题,神官大人是不可能骗人的,难道时影故意诈死,然后金蝉脱壳直接去往苗疆,开始他的宏图大业?
“时影没死,我确定!”
伏真听完徐清浅的话,眉头微皱,随后冷声道:“我们都被他算计了,你我都是他计划里的一枚棋子。”
徐清浅这时候也意识到了问题,时影一步步用她的儿子做诱饵让她陷在自责的困境里,一点一点的被他利用。
“伏真,你们神殿欠我的我只希望你能用你的性命保护我的孩子。”
伏真没说话,点了点头,徐清浅能说出这句话,应该是原谅神殿了。
神殿从来都不会轻易的去否决一个人存在的意义,就连婴儿也不会。
什么命运多舛,与国家有灭国之争,这些瞎扯淡的话都不是神殿为皇子公主占卜的本意,人的一生是算不来的,它多变,扭曲,崎岖,平坦。
人生不可能是不变的,时影又有什么资格断言他人的一生。
徐清浅待伏真走后,她坐在床上思考了一夜,她一定要回一趟苗疆。
她与徐家的事情也该做个了结了,更何况按照时影的来信,她的儿子现在也该也在苗疆。
徐清浅来到了席慕的寝殿,他不在,后来到了御书房。
席慕近几日都睡在了御书房。
男人的容颜其实已经不在年轻,毕竟血肉之躯,在时间流逝中也长出了皱纹。
徐清浅摸了摸席慕的脸,轻声道:“我从未对你使用过魅惑,因为我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就坚信你不会骗我,你还记得吗,你说过,这辈子都不会骗我,会对我好,宠我爱我,给我这世上女人所羡慕的一切。”
“我现在就是太过相信你了,席慕。”
徐清浅刚准备掐住席慕的人脖子,席慕就睁开了眼。
“清浅,对我就是这般恨吗?”
席慕眼底一片清明,哪里像是刚刚睡醒的人。
徐清浅冷笑一声,松开了手,她冷漠的看着席慕:“我的一生全都拜你所赐,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应该还是徐家开心快乐的徐小姐。”
“或许我还能嫁给我喜欢的大哥。”
“徐清浅,你给我醒醒,你已经是我席慕的人,你早就不是什么徐家小姐了,我给你的不比那徐家多多了吗,我给你这荣华富贵,滔天的恩宠,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心动吗!”
“徐清浅,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徐清浅看着有些激动的席慕,心底泛起了一店报复的快感,她薄唇轻启,冷漠的看着席慕,道:“没有。”
“我徐清浅,这辈子,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席慕!”
徐清浅说的冷漠,彻底伤了席慕的心,他对不起自己的父王,对不起自己的兄弟,唯一掏心掏肺对待的女人竟然从未爱过自己。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席慕,我连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还口口声声的说爱我,你到底爱我什么啊?真的爱我你会把我辛辛苦苦生出来的孩子给杀掉吗!”
徐清浅红着眼仇恨的看着席慕。
席慕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们还有机会,我们还有机会有第二个有第三个孩子!那个孩子和我们没有缘分,强求不来的清浅!”
“强求不来?那我便要强求,当初我不也是你席慕硬是强求来的吗?难道你忘记了吗?”
“席慕,是你强要的我,才有的大皇子!也是你一步步推开的我!”
“我对你仁至义尽,我恨你席慕。”
说完徐清浅冷漠的看了一眼席慕,救转身离开了。
这一眼真的像是一眼万年,复杂的情绪都在这个眼神里了。
席慕看着徐清浅的背影,当初他到底爱上了她的什么。
是执念吗?
还是求而不得的征服快感?
或许他爱的不是徐清浅,而是他自己心底的欲望。
他只爱他自己,他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他可以为了皇位狠心杀害自己的父王,可以因为皇位,故意去挑拨离间自己的弟弟和爱人之间的关系,利用弟弟的联姻来为自己铺路。
席慕笑着笑着眼泪流出来了,怪不得当初席临骂他不是人,对啊,他真的不是人,不是个东西,最后为了自己的江山安稳,居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随意杀害,他还算是个人吗!
席慕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可能越是接近死亡,越能看清自己的本质,他后悔了,他所做的一切她都后悔了,要做个江山他伤害了那么多的人。
都是无条件相信他的人。
席慕想到父王临终前,只宣见了他一个人,虽然父王原本想传位的人是席临,可是被他临时改了,可是也说明父王是真的很信任他,但是他呢,他用枕头闷死了自己的父亲......
他的皇弟真心实意待他,只求能给心爱的人一个名份,不过他因为想要拉拢将军府的势力,利用了他弟弟的婚事,大做文章,终于登上了这皇位。
他心里有数,造下的孽总是要还的,他想借口人妖殊途,人妖之间是没有爱情的来劝诫自己的弟弟,不要爱上妖,和将军府的小姐好好过好一生,可结果呢?
结果他自己也爱上了一个妖,给了她尊贵的妃位,给了她名份,可这不就是原本席临所想要做到的吗。
给那个花楹妖一个名份,这么简单的一个要求,他都违背良心,还给怀孕的花楹灌下了毒药。
细数自己的一生,毫无作为,原本收复的苗疆在他的手上又独立了出去,现在又公然挑衅金赤国,他有什么用?
席临看着这一切,他累了,他的存在就是让所有人都不开心,他真的没有心。
徐清浅没有杀他,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他的这一生太愧疚了。
好像没办法也没有脸再活下去了。
席慕有些踉跄的走到了书桌前,他自己磨了墨,随后提笔留下了一封圣旨,还有一封密信。
信是留给席临的。
第二天,百万大军就召集完毕,赶往了前线。
与此同时,伏真带着金诗娴也去往了苗疆。
更让人感到惊讶的是,金赤国的皇上突然剃度出家,皇位传位给三皇子,由丞相辅佐朝政。
徐清浅对于时影的出家没有任何表示,对于三皇子的继位更没什么想法。
经过这么多的事情,她只想自己的孩子平安健康。
徐清浅对外宣称身体不适,谢绝打扰,但她私下还是去了苗疆,苗疆是她跨不去的鸿沟。
她需要去做个了断,她也要去看一眼她的孩子。
至此,苗疆的血雨腥风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