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听冉秋说道安南王府和将军府的婚事,便传来了二姑娘上吊寻思的消息。云景一联想便感觉这两件事有些关联。
只是,姑娘家向来注重闺誉,从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姑娘家自己做主使小性子的。如果二姑娘是因为要嫁给那位大将军,而心生惧怕,闹到上吊寻死的份上,就算人救活了,恐怕会更加的不好过。她既然没死成就是要做将军府夫人的,万一今日这上吊自尽的事情传到了她那位将军夫君的耳中,她的日子应该是极为不好过了吧。
云景思索着,对冉秋和瑞冬说道,“估摸着用完晚膳之后,祖母就会处理这件事了,在那之前记着别表露出什么来。”
冉秋闻言看了云景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应声道,“是。”
瑞冬也乖乖的应了。
心里想着问题,云景也没在意冉秋的反常,自顾自想事情去了。
冉秋看着云景的背影,默默出神。最近姑娘好像变了许多,不似以前那般……那般懦弱了。不是她要在心里嘀咕主子的不是,而是她从前认识的姑娘就是个文文弱弱的模样,不仅相貌生得清秀婉丽,性子也是个软的,遇着大些的事情就会被惊到。如果不是嫡出的,又得太夫人和老爷的偏爱,姑娘的处境只怕更加糟糕。
可是……今天听闻二姑娘上吊寻死,她竟然没有太多的慌乱,居然那么沉静的做出了反应。这实在是不像以前的她。
这样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落水,是了,就是落水,自从姑娘落水被救醒之后,性子就一日一日的变了。
冉秋眼中满是疼惜,看了看前方云景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谁经历过那样的死里逃生的事情后,性情不会有些改变呢?姑娘也确是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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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分,二姑娘并没有入席,说是身子有些不适,就在屋里用饭。太傅和两位少爷今夜又因公未归,男子的那一席便空下了。
上官家是书香世家,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规,席间无一人说话,气氛沉闷。
二姑娘的生母大姨娘姜氏更是有些坐立难安,虽然她的表情看不出太大的端倪,但是她用饭极少,放佛在思索什么一般。
云景见此情形,微微一笑,并未做多表情。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太夫人放下手中的银筷,在席的众人也都慢慢的放下筷子,净面漱口。
待下人将厅中收拾好了,女眷们便在大厅两旁的红木雕花椅上落座。
“蔷儿可还好?”满头银丝的太夫人喝了口茶问道。娇蔷是二姑娘的名,平日里长辈都唤做蔷儿,这话自然是问姜氏的。
姜氏衣着极尽华贵,身子丰腴,本是一副富态的样子,可那五官凑一起却让人觉得有些尖刻。她闻言身子有些僵硬,却还是带了笑,站起来回道,“回太夫人话,蔷儿还好。”
“有没有喊大夫来看过?”
“大夫是来了,不过……”姜氏面色有些犯难。
“不过什么?”太夫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姜氏。
姜氏闻言说道,“大夫说身体已无大碍,问题是……外伤无碍,心伤却郁积着,让二姑娘的身子一下子垮了不少。”
“是不是嫁入安南王府就大好了?”太夫人心中着实有些恼怒,到没兜圈子,实打实地问了出来。
没想到姜氏却突然痛哭起来,万分委屈地说道,“太夫人你可就冤枉二姑娘了……二姑娘原本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关于婚事她别说自有主张了,她更是连听闻都没有,结果还没有出来,我是没敢透露一点消息……可是今日瑞冬那丫头去了二姑娘院子之后,方一出来,雪玉就发现二姑娘,二姑娘她……”
云景神色一冷,她并没有怀疑瑞冬,但是眼神还是朝瑞冬看去。
瑞冬一触到云景的目光,立即连连摆手,急走几步跪下说道,“不是奴婢,奴婢根本没有进二姑娘的院子。”
“放肆!”姜氏喝道,“你个小小贱婢居然还敢抵赖,你恶言威胁二姑娘后,又在门前跟小琴拉拉扯扯的,询问二姑娘的情况,你不是心中有鬼是什么?”
“真的不是我,我恰巧经过那里……”
“啪!”姜氏一巴掌狠狠甩在瑞冬的脸上,瑞冬那张润白的小脸上立马浮现了一个巴掌印,分外显眼。
云景慢条斯理地一下站起里,声音缓和却让闻者心中都生出些微的惧意,“大姨娘,这话仅凭你一人之言何以取信于人?再说了,你的人自然是帮你说话,你又有何凭证说是瑞冬所为?”
姜氏被云景的气势一震,心里嘀咕道,“这大姑娘自从遇过一次险之后,真是性情大变了,不仅行事没有了以前的胆小懦弱,此刻居然如此为了一个小丫鬟出头,难道……”
虽然是心里有些怵,姜氏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大姑娘,我可以确认就是瑞冬所为。”
“你有何凭证?你要是冤枉了瑞冬的话,我可不会善罢甘休!这伤天害理的事情,还不知道是谁做的呢!”
姜氏嘴角浮起一抹笑,拿腔拿调地得意说道,“要是我能拿出证据呢?”
云景心头闪过一丝不安,“那便该如何就是如何。”
姜氏没有把握的话,她是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迫害主子是大罪,她不想拿瑞冬的命开玩笑,于是不软不硬地说了这么一句。
听到云景这般说,姜氏眉间有些不大满意,但眉眼间还是有一抹掩饰不住的喜色,她急急走到瑞冬身边,在众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右手迅速大力一扯瑞冬腰间的带子。
“啊……”满堂惊呼。虽然都同为女子,但是众人还是都垂了眼睛。
只有云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姜氏的动作。
“叮。”一声脆响。一朵做工精致的珠花,掉在了地上。
此时众人已经回过神来,都看向地上的珠花。
过了半晌,一个小丫鬟怯怯说道,“那不是二姑娘心爱的那朵珠花么?”
“是呀,上一次我不小心碰到地上,还被罚了一日的跪。”
“怎么会在瑞冬那丫头身上?……”
“莫不是……”
周围的人都低着头,窃窃私语。瑞冬脸色惨白的站在厅中,看着地上那朵珠花,一言不发。
姜氏得意地将珠花捡起,说道,“你这个贱婢,你以大姑娘落水一事威胁二姑娘,让二姑娘冤屈不已,最后悲愤至寻死不说,你还以此为要挟,拿了原本不属于你的东西。这就是凭证!”
“太夫人,贱婢瑞冬妖言骗过雪玉,进得二姑娘的院子,对她威逼……可怜二姑娘年幼,受不得被人侮辱,竟然……”姜氏说道此又嚎啕大哭起来,“太夫人,你可要给二姑娘做主呀!”
一时间,厅里安静得如同被冰封一般。
云景落水一事本就成了太傅府不言破的禁忌,此刻姜氏提了出来,太夫人和夫人都寂然不语。
姜氏一见太夫人和夫人都不语,以为两人都被她说的事情给惊住了,不禁更加得意。
她悠悠然在一旁坐下,端了口茶,轻啜一口,对瑞冬说道,“现在事情已经明朗了,二姑娘被你所冤,竟然上吊寻死以求清白。这一切并非她想要攀高枝,嫁入安南王府。到是你……”,她话锋一转,声色俱厉的看着瑞冬,“你这个贱婢到底是受何人指使,想要谋害二姑娘!你……”
“放肆!”太夫人突然怒喝出口。
“妾身知错。”姜氏惶恐跪下。
二姑娘的事情本就是家丑,这罪名让一个奴婢担了也就是担了,太夫人自然也由得姜氏胡闹,好保全二姑娘的名声。一个小小的奴婢无关紧要,但是姜氏要将祸水引到府内的姑娘身上,太夫人却是不能容的。
云景被人所害落水湿毒缠身,身心已经是受了委屈,太夫人心中自责,自然不会容忍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云景。
姜氏惶恐地跪在地上,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还负隅顽抗说道,“请太夫人主持公道啊!”
“姑娘……”一旁沉默了很久,一直未说话的瑞冬开了口,她直直的注视着云景,眼中有不舍有愧疚有绝望,“你信我!”
说罢,瑞冬绝然的朝一边的柱头撞去。电光火石,众人都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瑞冬撞上那根柱子。
“瑞冬!”云景疾呼。她原本站得不远,反应过来后也只扯到瑞冬的一角袖子,阻止不了。
瑞冬的身体软软的向一边倒了下去,鲜血从她的头部流了出来,把头发都染成了暗红色。一滴血从额前滑落到她的眼角,如同一滴血泪。
云景搂住瑞冬的身子,想到瑞冬看着她的那个眼神,心猛地一痛。
“叫大夫!”云景对一旁还在发愣的小厮说道。
姜氏听得云景还要叫大夫,酸溜溜地说道,“叫什么大夫,不过一个做错了事的贱……”
“闭嘴!叫大夫!”云景怒喝。
“是是是……”小厮哪里见过云景这样发怒的样子,生怕招来怒火,立即领事就跑了。
云景环视了一眼厅中众人,又将瑞冬交给已经哭成一个泪人的冉秋,忍住心中的怒气走到厅中,拜了下去。
“祖母……今日之事让祖母费心了,只是云朵儿觉得此事蹊跷,不若先将瑞冬救活了,细细询问,看看其中是否有隐情。蔷妹当然不是个莽撞阴险又狡诈,卑鄙无耻又下流的性子,她是极为娟秀的,必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来,但是怕是有些用心不明的小人想要陷害云朵儿,求祖母给云朵儿时间查证,若查证之后是瑞冬所为,瑞冬便交由祖母发落。”
“起来吧!”太夫人一声叹息,默许了云景的请求。
原想由着姜氏把罪名定到瑞冬的身上,打瑞冬几板子遣送出府也就是了,这样也免得太傅府的二姑娘名声不好。没想到这瑞冬性子着实刚烈。虽然这婚嫁之事让她伤透了脑筋,但是却没有想到会喜事变成丧事,这样的情况实在不是她想看到的。
原本没有那么多麻烦,偏偏皇上就那么说了一句话,让安南王府和石将军都在太傅府挑一个女子早日完婚,却并未明说是何人娶,何人嫁。
君无戏言,就算皇上是当着百官的面开了个大不不小的玩笑,作为臣子的却要依言而行,不然出了差错,这事就麻烦了。一时间太夫人也觉得头疼万分。
她如何看不出这是姜氏在使计,娇蔷也有嫌疑。只是平日里那么聪慧可爱的蔷儿……太夫人脑中又想到二姑娘平日里狡黠可爱的模样,不由得再叹了一口气。
太夫人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云景,想到云景这次被害受了许多罪,不由得心中愈发怜惜,对姜氏那一拨人有了些反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