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是要在这林间抚琴?”漠漠饶有趣味的向李虔打量去,这皇子身子骨虽娇弱,却是极具才情。
漠漠不禁在心中,暗暗感激自己的师父。他从小便教习自己音律、诗书、作画,那时自己还总是理解不了,现在倒真的派到用场了。
难道,师父早在自己小时候,就已打定了主意,有朝一日,让自己回到南朝来?
李虔冲漠漠笑语:“准确的说,是我抚琴,你舞剑。”
漠漠握剑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冲李虔淡淡一笑,左脚尖点地,整个人凌空往后退去。
清雅的琴声,“叮叮咚咚”的在枫林中响起。
漠漠边舞剑,边向枫树下抚琴的李虔打量去。
这当便是,师父口中所说的江南才俊。长相俊逸,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盘坐于那枫树下,美的就像一副画卷……
他的琴声,与师父的箫声,韵味大不相同。师父的琴声极尽幽怨,而他却是如那空山流水般,清雅至极……
一道轻轻的剑气向枫树方向上划去,片片红色的枫叶,纷纷洒洒向树下的李虔身上落去。
他的头上、银白色的锦衣上、还有那琴弦上……
漠漠感到,自己的眼前一阵恍惚,一阵眩晕。她觉得,自己那颗粗豪了十几年的心,已被这琴声软化,更被那树下弹琴的那人,所软化……
原来,自己真的不适合那塞北,这里,才是自己应当生活的地方……
李虔望着空中飞舞的师妹,心中亦是感慨万千,目光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两人对视的时间越来越长,之间的默契也越来越好。一曲终了,漠漠飞身落回了树下。
“来,师妹,坐在树下休息一下。”李虔声音轻柔,脸上的笑容,如那春日的阳光般和煦,他还贴心的将适才掉落的枫叶拢到了一起,让漠漠坐在上面。
漠漠微微一迟疑,走过去,抿嘴浅笑着坐了下去。
“师妹,这么多年来,你一直生活在北国,我对那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草原大漠、牛羊马匹……你给我讲讲好不好?”李虔将膝盖上的古琴放到一旁,双臂抱膝,双目晶亮的盯着漠漠,向她问去。
一片枫叶,飘飘摇摇的落到了漠漠肩头,李虔细心的伸指拈下,冲她粲然一笑。
望着他那明朗的笑容、白白的牙齿,漠漠在这一刹那,已全然忘了他那皇子的身份……
两人聊得尽兴,直至天色昏黄,才意犹未尽的并肩向观中走去。
漠漠在跟李虔讲述北国时,只跟他讲了那里的风土人情,并未提及那日松父女、希都日谷老爹、王上等人,更未提及阿古拉与孟和兄弟俩……
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自己竟会跟这个皇子师兄如此有的聊,今天的话,恐能顶的上自己在塞北时一年说的话。
漠漠开始还担心,李虔会像刘子向临走前说的那般,会受不了这里的清苦,没想到,这份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他非但没有住够,反倒是住的有了乐不思蜀之意。
几日后,刘子向派人来接李虔回去,漠漠口上虽不语,心中却有不舍之意。
枫林中,李虔看着漠漠,眼珠一阵滴溜溜乱转,思虑了一会儿后,便向她身旁凑去:“师妹,师兄跟你商量件事儿,好不好?”
漠漠看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你看是这样,我也想在这里常住,可是若再住下去,我那父皇、母妃就要亲自来找我了,可我又实在舍不得你,你干脆搬到舅舅那里去住,好不好?”
漠漠的脸上一阵发烫,虽说自己在塞北生活了十几年,看惯了胡人女子的豪放,但自己脑中毕竟还有清子的那份记忆,李虔的这句“舍不得”,当真是羞煞她了。
见漠漠低头不语,李虔继续劝道:“我母妃还不知有多么挂念你呢,你这么久都不去看她,这也说不过去吧?”
漠漠的心,开始活动了。
李虔继续乘热打铁:“舅舅家的花园虽比不得宫中,但也宽阔的很,就是上百人同时练剑,都耍的开。他那里侍卫、护院一大堆,你可以让他们陪你过招,总比你一人单独练强吧。”
不等漠漠表态,李虔忽神色一变,唉声叹气起来:“你若实在不愿去,那我就只好继续待在这里,若是我母妃来了,她疼你还来不及,我却是惨了。唉!再大不了,就等着父皇一道圣旨传来,让御林军将我押解回去吧……”
漠漠在旁美目一瞟,嗔怪的说道:“你可真是一张口,便喋喋不休,我又没说不同意。”
“真的?你答应了!”李虔高兴的一把抓住了漠漠的手。
漠漠脸上一阵娇羞,用力的抽出了自己的手:“不过,我只是去待上几天,看过师伯、师叔后,便要回来继续陪伴师公,继续苦修。”
李虔忙不迭的点头:“好好,一切都随你,等你想回来时,我便再陪你一同回来。”
漠漠闻言,张了张口,还是没将那到口的话说出来。
像李虔这个年纪,身为皇子,应当多学着参与国事才是,怎么每日就只想着玩儿,只想着琴棋书画……
漠漠后来又转而一想,当今圣上子嗣颇多,朝中又立有太子,像李虔这样,做个闲散的皇族宗室,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来可以远离权位争夺,二来可以活的轻松自由些。
漠漠想着,倒是觉得李虔,比那阿古拉与孟和幸运了好多。一想起阿古拉,漠漠便又记起了那枚狼牙项坠,自己恐今生,都难再将其还回去了……
漠漠去与玄清老道说明因由,玄清老道知道她一个年轻女子,总住在道观是有些不合适,又知她去的不是别处,便放心的答允了。
在亲兵的护卫下,漠漠与李虔先去了丞相府。
见漠漠也一道来了,刘子向脸上除了喜悦,竟没有一丝的惊讶意外。
李虔见到刘子向,一路小跑便到了他的身旁:“舅舅,怎么样?这次总该夸奖我两句了吧。”
“嗯,这次总算办的靠谱些,记你一功,一会儿让厨子给你多做几个爱吃的菜。”刘子向朗声笑道。
李虔一阵撇嘴:“堂堂一国宰辅,大方的真够可以的。”
说完,李虔便又朝着漠漠,笑嘻嘻的一阵眨眼。
漠漠听着两人的对话,猛然记起了那日枫林中,在刘子向离开前,李虔对跟他那神秘的耳语。
唉!原来,自己是被这小子给算计了。
刘子向妻子早亡,几十年来一直没再续弦,平时只有两个侍妾,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武将,二儿子是文官。如今,一个在外带兵与新朝征战,一个外放在南方做知府,所以说,他的膝下极是冷清。
刘子贤一来心疼自己的哥哥,二来,想让李虔跟着他的舅舅多务些正业,便经常让儿子住在丞相府中。
漠漠受到了丞相府最高规格的礼待,全府上下都称之为小姐。那两个侍妾为人皆极为柔善,又加上刘子向的一再叮嘱,她们拿漠漠真是极其的好,光是衣物、首饰,就送了一套又一套。
刘子贤听闻漠漠已到了丞相府,更是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东西都送去给她。漠漠是竹烨的徒儿,便跟是她的女儿一般无二,能多照顾些漠漠,她的心中便能好受一点,少受些折磨……
漠漠在换上那些绫罗锦衣后,整个人看上去,更是光彩照人,李虔对她的情意,已越来越明显。李虔还慢慢的发现,漠漠不仅有一身的修为,还是个难得的才女,琴棋书画方面的造诣,一点都不亚于自己。
李虔的柔情似水,他的诗情画意,都让漠漠如沐春风。他有别于大上海的那些土豪财主,更有别于北国的豪猛勇士,跟他在一起,她觉得新奇、舒适。
刘子向成日的忙于政务,李虔便住在了丞相府中,陪伴着漠漠。二人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待在府中,抚琴奏乐、吟诗作画。也有时,见漠漠练功练累了,李虔便会换上便装,带着她在金陵城中逛上几圈。
这日,李虔带漠漠出去吃了几样有名的小吃,又与她商量好,一同去宣纸店,买些好的宣纸带回去作画。
几个身着便服的侍卫,跟在二人身后,与之隔着一段距离。
金陵城中繁闹无比,漠漠第一次进城找刘子向时,觉得浑身的不自在,恨不得立马逃离这里。而现在,有李虔陪着自己,她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十分可爱,就连那些刺耳的叫卖声、吵闹声,都变的柔和了许多。
大街上满是她不认识的新鲜玩意儿,只要见她喜欢,李虔便不顾她的拦阻,都买了下来。还没走到那宣纸店,那几个侍卫身上便挂满了各色物件。
漠漠心头满是甜蜜,不为那些物品,只为李虔那颗体贴的心。
李虔扫视四周,眼睛一亮,拉着漠漠便向街边的一个卖水粉的摊子前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