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市区,大约是半小时的车程。
鸦青色的幕布开始笼罩天空, 夜幕渐渐降临。
宁浅低头看手机上的时间, 一分一分跳动。她讨厌自己的卑微努力想甩掉卑微, 可努力过后, 依旧如初。
那一句“她喜欢你”是压倒宁浅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她潜意识千方百计想去找的借口, 她心里早就扛不住了。摆脱对温堇的喜欢,于宁浅而言,并不一件开心的事,至少过去一年,她从未真正开心过。
宁浅原以为自己已经从原地走远了, 再也不会回头。事实上她也的确在与温堇背道而驰,只不过温堇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她停下脚步,而一句“我喜欢你”,就能让她不顾一切再奔回原点。
有的人能跨过这道坎,有的人深陷泥淖却还自欺欺人。宁浅承认自己属于后者,她忘不了温堇, 并且, 难以割舍。
故事的不同结局,往往因为一念之差。倘若宁浅在最后一刻没有动摇, 她跟温堇应该算是真正到了终点,或许心中会留疤痕,但忘却是时间问题。
可宁浅选择了下车, 注定是另一番情形……
分不清哪种选择才是解脱,大概这辈子注定要被温堇套牢吧,不管将来等待自己的是甜蜜,还是新一轮的伤害。宁浅决心回头,要比决心忘记时,义无反顾太多。
华灯初上。
剧场外,温堇已经等了半小时。
工作人员贴心提醒,“小姐,已经开始检票了。”
温堇微微点头,“我等人。”
说是等人,可温堇心里也不知道宁浅会不会来,或者说,她觉得宁浅会来的几率小之又小,可昨晚她还是给了宁浅这张票,或许会没那么遗憾。
“小姐,马上就开始了,您还不入场吗?”
“我等人。”温堇还是固执说着这三个字。
进入市区时,车流量变大了。
又是红灯,又是塞车。
宁浅见时间不多,索性下了车,蹬着高跟鞋一路小跑,直接横穿了三个街道。
四月天的昼夜温差大,许是要变天,晚间风挺大的,有些凉。
温堇站在入口处,看着身畔的人三五成群,成双入对地入场,直到四周空荡,也没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脸上的神情终是以落寞收尾。
只剩下她一人。
眼前挂着巨幅宣传海报,温堇静静望着。
宁浅怎么会来呢?温堇低头自嘲着,人如果能这么轻易挽回过去,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遗憾了。她看了看手机,依旧没有宁浅的消息……
呼吸急促,心律不齐,宁浅发觉自己原来这么不擅长跑步,目光因为不远处高挑纤细的背影而停留,宁浅大口呼吸着,脚步逐渐放慢。
七点三十分,时间刚刚好。
温堇真的在等她。
宁浅努力平复自己呼吸的节奏,以及就快要压抑不住的心情。
不会来了吧?温堇低头望着手中的门票,薄薄的一张纸同灌了铅一样。
怅然转过身时,温堇目光怔了……
宁浅正站在她身后,喘着气,双肩还上下轻颤着。
因为这一幕,温堇鼻酸。
就像从前,她一转身,宁浅总会那么及时出现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只是她那时不懂,这些意味着什么。
面对面站着,望了对方好一阵。
尽管夜间的灯光昏暗,宁浅也捕捉到了温堇眼睛里的闪烁,她脑海里不断回旋着那句“她说她喜欢你”。她喜欢温堇,大概卑微到了不能再卑微的地步,即便知道什么也换不来,她也不后悔为温堇默默付出的一切,几乎麻木。事实上,她从未敢奢望可以换来温堇的喜欢。这句话,真的能给她与全世界为敌的勇气。
这样喜欢一个人,注定是容易受伤的那方。
宁浅明白,可依然固执。
温堇应该庆幸,她遇上的是宁浅,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可能都已经不在原点了,但是宁浅一定会。温堇也觉得,这个世界上找不到比宁浅更傻的人了,这样苦苦喜欢自己。
这一刻,两人都不太冷静,又都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
所以过了好几秒,两人才开口说话。
“我以为……”
“我来晚了。”宁浅嗓子显然有些不适,约莫是跑来时被风吹的。
近看宁浅时,温堇才发现她额角都渗着细汗,一定是赶时间过来的,温堇凝视宁浅双眸,忙摇着头道,“不晚,才刚刚开始,我们进去。”
宁浅有些为难,“我……忘了带票。”
不是忘了,而是撕了。
就在昨晚,宁浅都没想过今天还会同温堇见面。
门票很紧俏,都是预定的,早已售罄。
“没事……”温堇又摇了摇头,从见面开始,她的眼神就死死锁在了宁浅身上,良久,她会心一笑,“只要你来了就好。”
只要你出现,其他都不重要。
接受抑或逃避,都是煎熬。宁浅喜欢温堇昨天对她说的,她们可以重新开始,为何总要用不美好的记忆束缚自己?或许可以换种方式释怀。
不管怎样,宁浅知道自己彻底败了。
无药可救。
温堇的笑,依旧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不知不觉,宁浅脸上也慢慢浮起久违的笑容,已经好久没对温堇这样笑了,以前她可是毫不吝惜给温堇的笑。
这一笑,让温堇的心稍稍踏实,只是宁浅的笑里夹杂着心事,能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并不轻松。
“因为我没赶上。”
“我们下次再看,反正,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温堇话里有话,努力暗示着宁浅,说完还去看着宁浅的神情反应,她现在太在乎宁浅对她回应。
“嗯。”宁浅抿抿唇应到,神色不太自然,倒不是因为不乐意,而是因为有几分紧张,她跟温堇算是在约会了吗?而且是以交往的暧昧名义。
温堇想了想,又问,“那我们今晚去看电影,好吗?”
“好。”
不远处的商场就有影院,令人肩并肩往前走去,以往她们相处时,总是宁浅费尽心思去找话题同温堇聊,如今,倒是温堇更多时间在主动说话,温堇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无趣的人,尤其是在处理感情问题时,更是话少得可怜。
“我是不是挺无聊的。”
“是。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宁浅答道,一直以来,她都想的是如何去讨好温堇,倒极少像现在心平气和,和对方聊着天。
“我还不会哄人开心。”温堇继续说着,尤其是想着之前宁浅眉头紧锁的时候,她恼自己不会安慰,更不会哄人。温堇望向宁浅,笑,“你就很会。”
宁浅听出了温堇话里的意思,“你这样就很好,不需要改变什么。”
温堇听了,安静了一阵。
两人继续迈着步子往前走。
“可我想哄你开心……”走着走着,温堇突然说道。
听到这句,宁浅一愣,都停下了步子。温堇一次一次给她意外,还是说,她其实根本不算了解温堇,至少她以前不曾知道温堇还有这样一面。
面对宁浅的反应,温堇不解,“怎么了?”
宁浅扬了扬唇,“我觉得你挺会哄的。”
挑了部正在热映的科幻片,口碑不错,大家都说剧情精彩,但宁浅和温堇今晚都没太多的心思仔细琢磨欣赏,两人的心思,几乎都放在了对方身上。
宁浅不止一次偷偷去看温堇,有两次两人的目光恰好遇上,温堇也在看她。
其实今晚她们不管看什么,都只有无尽暧昧。
宁浅盯着大荧幕,心想着如果今晚她没下车,而是扬长而去了,会是怎样?她不知道自己今天的选择是不是对的,但却是她潜意识最渴望的。
电影散场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果然变天了,室外哗哗下着小雨。
两人站在商场出口等了好一阵,也不见雨停,宁浅瞥见了一旁有家24小时便利店,“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买把伞。”
温堇想叫住她,可宁浅已经冒雨去了。
五分钟后,宁浅拿了件长柄雨伞回来,“刚好剩下一把。”
“头发都湿了。”温堇边说着,边贴心帮宁浅擦着,发丝上残留的水珠打湿了纸巾。
贴着温堇,宁浅望着她的脸,一不留神就望得出神,“……就是小雨而已。”
“小心感冒。”温堇看着宁浅,柔声道。
又心动了。
宁浅垂垂眸,问温堇,“你车停在哪,我送你过去。”
“我没开车过来。”温堇撒了个谎,依然盯着宁浅的眼睛,“你陪我坐公交车,可以吗?”
相比之下,宁浅的眼神有些闪躲,“打个车吧……”
“打车太闷,还是坐公交吧。”温堇一遍遍坚持,无非是想同宁浅多待会儿,怕她对自己忽冷忽热,想找一切机会,和她亲近。
宁浅自然还是依着温堇,只是最近的公交车站离这儿也还有三分钟的路程。
雨中,两个人撑一把伞,伞不算大,而宁浅又怕淋着温堇,一个劲往温堇那边遮。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宁浅的习惯性动作,她都没有刻意去想。
“我来撑。”
“没关系。”
温堇还是从宁浅手中接过伞柄,她比宁浅还要高上几公分,更适合撑伞。与此同时,在宁浅没反应过来时,温堇便紧紧搂过了她的肩。
宁浅扭头望了望温堇。
“这样不会淋着。”温堇扭头的同时,两人脸颊就快蹭在一起。
温堇说话时总是温柔,同样温柔的是她搂过自己的动作。温堇只要稍稍给出一点主动,宁浅便不能自已。
站在站台等公交,又让宁浅回想起学生时代,的确回忆满满。
“很久没坐过公交了。”
“坐公交也好,”宁浅仔细欣赏着雨中这座熟悉的城市,“绕着市区大半圈,正好看看夜景。”
公交的确是绕,好在人并不多。宁浅同温堇坐在后排的双人座,视野开阔,透明玻璃上绽开一朵朵雨花,衬得窗外夜色别有风情。
宁浅扭头看着车窗外,温堇就看着她的侧脸。就这样,一路颠簸了四十分钟,但温堇觉得时间短暂。
下公交时,雨已经停了。
“到了。”
温堇摸了摸宁浅的外套,“衣服都湿了,上楼烘干一下吧。”
宁浅再一次上了楼。
温堇去厨房倒了杯热水,递到宁浅手边,“喝点热水。”
“谢谢。”
“你待会儿洗个澡,别着凉了。”温堇说得自然,其实心中忐忑。
“不用了,我还是……”
“今晚别走了,这么晚了。”
又是这句说辞。
宁浅:“才十点多。”
“外面还下雨。”
宁浅看着温堇,又煞风景来了句,“早就停了……”
温堇愣了愣,转身往次卧的方向走去,嘴里说着,“我先整理一下房间,你休息休息,我等会儿给你拿睡衣。”
宁浅捧着温热的水杯,不禁低头笑了,温堇的反应摆明了舍不得自己走。宁浅又沉思起来,是舍不得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