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秀却不想继续摘果子了。
她心里很愧疚,自己居然会把曾经对自己亲如姐妹的好朋友给忘了。
摘果子哪有跟海玉在一起重要呢?
她冲着大嫂说道:“嫂子,我跟海玉去玩啦,你们自己摘吧,回家后我再帮你们做果酱。”
刘月知道她们姐妹俩也有两三个月没见着面了,此时肯定有说不完的话要讲,乐呵呵的笑道:“去吧,晚点回来也没关系,不过记得回家吃饭知道吗?”
张云秀点点头,挽着海玉的胳膊就跟她一起朝着海家的方向走去。
海大嫂翻了个白眼,冷着脸也跟在她们屁股后头走了。
不过让她心里好受的是,最后刘月还是让她把那篮子山红果子给拿走了,要不然……哼哼……
海玉的年纪跟张云秀差不多大,她们俩从还在襁褓中就认识了。
海母跟张母都是从其他地方嫁过来的媳妇,年轻的时候在庙二村很受本地媳妇的排挤,更别说丈夫在本地也都是很老实优秀的人选,当初她俩嫁过来后,背后不知道挨了本地那些家里有待嫁闺女的老婆子们多少骂呢。
因此很快的就建立起了革命的友谊。
张云秀家里就只有她一个闺女,所以一向都是被爹妈兄长们宠着的,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会想办法满足她。
可海玉就不一样了。
海玉家里就一个哥哥,却有两个妹妹。
海家奶奶本身又是个极度重男轻女的老封建,也不喜欢海玉兄妹几人的母亲,因此从海玉在家里就受不到什么疼爱。
不过因为跟张云秀关系好的缘故,从到大倒是张家夫妻俩对她挺照顾的。
就连全国闹饥荒最严重的那几年,要不是她有张云秀一家子的接济,只怕也会像其他女儿比较多的人家一样饿死好几个。
反正海家的女儿多,死一个还能节省一口的粮食。
在这种家庭环境下,往往只会长出来两种性格的女孩儿。
一种懦弱无比,只能乞求父母兄弟的一点点怜爱,做事情也没有任何主见。
而另外一种就是像海玉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为了一口吃的连蚯蚓都敢挖出来吃,树皮都啃过,甚至还下过深不见底的河谭,就为了瞧瞧里头有没有藏着的大鱼。
海玉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女孩儿,在庙二村长大,一路走来都是被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们叫做大姐的。
张云秀的时候因为长得可爱漂亮,村里那些能窜上天的男娃子最喜欢的就是欺负她,张云秀个子又没啥力气,打也打不过,只能被那些家伙气的一个劲儿的哭。
这时往往帮她出头的就是海玉和她的两个哥哥。
成长的路上,因为有海玉的陪伴,张云秀也从一个乖巧听话的娃娃转变成一个暴脾气的姑娘。
要不是后来喜欢上了白霆,为了这个男人,只怕嫁到了别人家里头,也不会为了感情受尽了委屈。
前世白霆还活着的时候,海玉就曾经气她变得窝囊过。
可再怎么怒其不争,该罩着的人还是要罩着,所以有的时候白家不敢做的太过分也有因为海玉的原因。
只是后来……
张云秀脸上带着笑容,看着海玉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心底微沉。
谁又能够想到,在这副永远活力十足的笑脸之下藏着的是早已病入膏肓的恐惧呢?
就算前世这个傻女人都躺在了病床上,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放不下的居然只是一个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好友?
藏了十多年的私房钱愿意给的,也只有她护了二十多年的丫头。
然而尽管如此,她还是没能保住海玉留给她的东西,被硬生生的抢走,再也没有一件属于她的东西留下。
“你到底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呀?怎么突然又哭了?”
海玉奇怪的看着她,一脸怀疑的说道。
这会儿她们已经走到了海家。
自从海玉出嫁后,她以前睡的那间屋子就被海大嫂要了过去,回娘家的时候都没地方睡,总是天不亮的时候匆匆得来,夜色降临的时候再匆匆的赶回去。
张云秀情绪低落的说道:“就是觉得人命不值钱,谁也不知道谁突然就会没了。”
海玉以为她说的是白霆,微微叹了口气,劝道:“人没了就没了,咱们活着的人总得还要活下去的,你还有个闺女要养呢,可不能一直惦记着过去的人。”
张云秀扯了扯嘴角,还没笑出来,就听她嫌弃的说道:“行了,笑的丑死了!”
张云秀:“……”
“你在外头等着,我给你个好东西。”海玉把她丢在外头,然后匆匆的进了一趟屋。
她是今早才回的娘家,就背着一个背篓。
在背篓里头一阵翻找,才把一个灰色的布裹着的东西藏到衣服里,没敢让海大嫂看见。
等拿了东西,她才跑出来挽着张云秀的胳膊,将她拖到另一个地方。
“这个你拿着。”海玉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瞧着,才把布裹塞到她手里。
“这是什么?”张云秀一愣,将布裹打开,瞧见的却是整理的整整齐齐的毛票子,加起来估计有十来块了。
她连忙把这些钱重新包好给海玉塞回去,摇摇头道:“我现在不缺钱。”
“不缺个屁!”海玉没好气的翻白眼,强势的把钱塞她怀里:“我能不知道你婆家那些人吗?白霆没了,他们会给你钱养孩子?”
“我真的不缺钱。”张云秀心里头感动,故作出一副你咋不知道的模样来,嘚瑟道:“我现在可是在纺织厂上班呢!每个月都有工资拿,当然不缺钱了!”
海玉的消息是真的落后,不仅不知道张云秀现在是工人了,连之前她跟白家断绝关系的事儿都不晓得,更别说这段日子发生的周成跟刘慧芳事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