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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惊闻恶徒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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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彪和刘能吃罢饭出门,找到石头,刚好对面县衙里闹哄哄要审案子,三人吃饱喝足正愁木球事,挤进人群看热闹。

几个黄皮按着一个小五十岁的老头,小老头不老实,来回扭动胳膊,企图挣脱,其中一个头目样的家伙喊道:“妈的,跪下!”

小老头扭蹭着不服:“官大不打有理人!看您嘞球样!吃豆腐不给钱,还到鸟毛,日!白说县长,见了省长俺也有话说!”

那兵头伸手给了老头一个耳刮子!“妈了个比的,还不老实!”

众人正在闹哄哄乱作一团,县衙后门帘一挑进来两个人,有人道:县长来了!都他妈别吭气!

两个人中一人长衫眼镜两撇鼠须,不用化妆,就是个师爷,另一人瘦瘦小小,一脸浅麻子坑,鼻子下一颗黑痣活像鬼子的仁丹胡,金彪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马六子手下老是挨骂的小子!

麻子县长打个咳嗽:“禁恁娘!谁他妈吃饱撑的,木球事找事!”

兵头哈腰道:“这个龟孙进城不给钱,还想抢弟兄们的枪!这不是造反吗?您说是不是?”

小老头跳着脚道:“说话得凭良心!俺就在路卡子外边买豆腐,连城毛也木有踩!十几个黄鼠狼子拿俺豆腐不给钱,俺张嘴要,他妈了比的就动手打俺,还把俺的驴子牵走,俺可是个本分人,就记吧一亩多地,全靠着毛驴拉磨买豆腐,孬孙把俺驴牵走,俺弄啥给县长完粮?”

麻子县长道:“木有驴就不完粮了?你球是个啥说法?”

老头正色道:“俺那驴可不是一般的草驴,那是个正宗关中驴,俺刚给配吧种,一准下个大骡子!”

麻县长故意问道:“你?给驴配种?”

围观的百姓轰地一声笑个底掉。

老头不以为意:“害!俺给驴找个马女婿配的种!”

麻子挖挖鼻孔:“马?你这驴?家伙不配套吧?”

众人笑得越发放肆。

金彪和石头也觉得这个麻子有些嬉皮,不像是那么贪财的样子。

老汉正经道:“俺的驴真是个宝驴,推磨俺都不舍得用恨了,都是驴拉一会,俺拉一会!说实话,俺对驴比对俺老伴都好!”

麻子哈哈笑道:“看吧!还是啊!你老小子就是个哑奸犯!把驴没收!省得你再丢人现眼!”

所谓哑奸,那可就骂人之极,说的是那些日牲口的变态!牲口不是不会说话吗?奸污那些动物,有冤无处诉,可就是哑奸吗!

老头急的一蹦多高:“恁不给俺驴,俺也不活了,俺、俺就一头碰死算球!”

老头越说越气,可是眼珠转来转去哪有寻死的样子,趁人不注意,老头抽出胳膊还了兵头一耳光:“叫你欺负俺!要不是你,县长也不会收俺的驴!”

兵头大怒:“呀害!日恁姐,当着县长还敢行凶!”说着和老头厮打在一起,几个当兵的拉都拉不开。

麻子县长一拍惊堂木:“禁恁娘!两个龟孙!都他妈住手!”

金彪噗嗤失笑,这小子在马六子手下,不过一个马弁,此时学马六子口头语,却因为身量不够,底气不足,弄得软里吧唧,全无马六子那种粗豪。

场中老头和兵头两人气呼呼停手。

麻县长和师爷交流几句,回头指着当兵的道:“你他妈的欺负百姓,这个月饷钱扣球了!”

老头一听乐的眉开眼笑,得胜般看着士兵,看来传言不虚,这个县长虽然爱钱,却最恨手下欺负百姓!

麻子托着下巴看着老头,老头渐渐不敢笑了,麻子噗嗤一笑:“禁恁娘!你个老东西!欺负俺老实,在县衙门还敢动手!日你八辈的,不给你点教训,你小子往后还不得骑到弟兄们头上拉屎?这样吧,把你驴牵来,给老子磨五百斤豆腐,老子这两天要请客!”

老头傻眼:“这、这、俺木有豆子啊!石磨也在家!木法弄啊?”

麻子道:“衙门后头有个大磨盘,豆子俺有,你和驴就管出力!禁恁娘的,敢说个不字试试!”

老头眼珠转道:“点豆腐的卤水木有拿来,还是弄不成事不是?要不俺回家拿?”

麻子哈哈大笑:“禁恁娘!欺负老子木见识!回春堂里不是有生石膏吗?那东西点豆腐可比卤水点的豆腐好吃!”

老头诧异道:“县长咋知道哩?”

麻子笑道:“俺木有当兵前,在家里跟着爹磨豆腐!”

老头遇见内行,再也无法抵赖,只得认栽。

兵头恨恨要走,麻子道:“别急,你这小子拿人家豆腐不假,那是我叫你去买,虽说你小子木有给人家钱,可也算给俺办事,找来个磨豆腐的老师,回头往柜上领一块银元吧!”

兵头大喜,一个月才十块钱法币,还不抵一块大洋呢!

外边有人吆喝:“驴来了!让让!”

金彪回头一看,身上一震!

老头跑步上前接过缰绳,麻子吼道:“禁恁娘!驴不能往堂上牵!”

老头正要转身,金彪一把卡住老头脖子,独臂用力,老头脚跟几乎离地。

一众兵丁正要上前,石头拦住。

麻子定睛一看,金彪独臂实在醒目,麻子试探道:“可是金彪大哥?”

刘金彪点头:“失礼了!回头登门给兄弟道歉,实在关系重大,这个老头断不能走!”

麻子赔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一夜追着几万日本撵兔子样,真他妈痛快!大当家的老是惦记刘大哥,可是这个老头俺看着不像歹人啊?”

金彪手上加劲,老头的手根本抬不起来:“老头俺不认得,可是那驴是俺亲手养大,被一个仇人骑去!此人有这个驴,一定知道仇人下落!”

麻子从桌后绕到前面,抬腿踢老头屁股:“禁恁娘!看不出来,你这老头还私通歹人!”

金彪厉声道:“驴从那来的?快说!”

石头看见老头直翻白眼,那里还能说话,赶紧上去拉住金彪独臂:“叔!轻点,再捏就木气了!”

金彪闻言意识到失态,手劲稍松,老头呼呼喘气,麻子见外面看热闹的越来越多,连忙劝金彪:“大哥,外面用刑怕不好看!咱进里边中不中?”

金彪也看着不是审问的地方,点头应是,石头赶紧交代刘能看好布匹,把大车和玉米面送到东关马记车马铺。

刘能连声应是,飞也似的出门办事,石头和金彪带着老头,跟着麻子和师爷往后堂去了。

路上,麻子手下兵头从金彪手里接过老头,别着胳膊往下猛拧,老头吃痛,嘴里哎呦呦叫唤连声。

麻子道:“不知大哥跟这老家伙有啥过节?”

金彪正色道:“这个事说来话长!总之俺一个本家侄子死在那个人手里,俺丈人一家四口估计也是那个小子杀的!最后他骑着俺的毛驴跑路,这才有夜追日寇的事!现在驴子找到,这个老头想必和那个狗东西有勾搭!”

麻县长恍然大悟:“俺说呢!这个老头一看就不是好人,妈的,一会好好收拾他!不怕他不说实话!”

金彪点头,又问麻子:“老弟不在南沿逍遥,跑这当个吊毛县长干啥?”

麻子神秘秘压低声音:“俺大当家的投靠孙殿英了!在毛旅长手下当了个营长!”

石头耳根一动:“啥?毛旅长!”

麻子点头:“不错!本来俺师座谷良友就有话交代,万一部队散球了,就去找孙老帅,那时候弟兄们一心惦记着给韩军长报仇,就木有往北去,这会南沿日本人多,不好混,俺几十号弟兄就往林县去了!”

石头大喜“军长咋样了?俺毛旅长在那哩?”

“毛旅长!害!俺就是毛旅长手下啊!敢问兄弟?”

“俺叫刘石头!是毛旅长的警卫连一个排长!”

“啊!你就是石头兄弟啊!”麻子一脸激动:“日啊!来前毛旅长交代一定去滩里刘庄找兄弟,你这会可不是排长了,毛旅长说了,警卫连连长木有任命,那就是给你留着呢!”

石头激动的双手乱颤:“真嘞!毛旅长在哪?”

麻子道:“林县啊!不过后天就来拉粮食!老弟就跟着等吧!”

金彪狐疑道:“不是说这一代的官都是第六军委派的吗?咋会轮到老弟呢?”

麻子笑道:“球!这里的县长还木有到任,就叫俺弟兄截住杀球了,大哥看这小子姓麻,俺脸上又有麻子,就叫俺冒充那个家伙来上任,谁知道这里早有县长个球了,拿着第一战区的委任书跟俺比后台,俺一急眼一枪轰个舅子了!这也不是啥稀罕事,延津有个保安队长,硬是干掉三个来上任的县长,自己做了大堂!哎,木人管了,韩主席一死,共党的县长一撤,都乱套个屌了!”

石头道:“偶!原来收粮食收钱为了筹集军饷啊!俺还以为来个孬孙县官哩!”

麻子嘿嘿干笑:“那不是军需紧张吗!妈了个比的,新乡酒井隆个老王八,听说宣长官死球,一杆枪也不给,林县招了上万新兵,这会子都拿着棍子学要饭呢,俺不是贴了布告征集枪了吗!等毛旅长一来,咱就下乡收!”

几人说着话,到了后院,那老头已经被兵头吊在一棵歪脖子枣树上。

金彪上前托起老头下巴:“这驴那来的?说吧!只要找到那个小子,俺们不为难你!”

老头心思乱转,谁知这些人是干啥的,说不定是延津的孬孙呢!

“俺从牲口市上买哩!咋了?犯啥王法了?”

金彪一气,用力抽了老头一耳光,老头的牙都松了,还是嘴硬:“妈了比的,打的好!草你奶奶!日您八辈!有种打死俺!”

金彪气极反笑:“好、好个硬骨头!”回头招呼石头:“二混子说了,杀大春的和杀你婶子娘家人的都是那个狗汉奸!你看着办!”

石头冷冷过来:“大爷,看样子你也不是坏人,为啥要瞒着俺们呢?”

老头心里认定这些人不是好货,刚才路上又是杀县长啥的,肯定是土匪,说不定就是冲着延津城张强的五千大洋悬赏,自己说啥也不能把那个小伙子卖了!

“嘿嘿,那人好坏俺不知道,俺就知道你们几个不是好东西!”

石头和金彪互相对视,这老头果然见过犬养!

金彪从墙角找了一条麻绳,在井边桶里泡了凉水,单手一抖,绳子沉甸甸绷成直线:“妈的!俺的仇实在太大,说不得要动手了!”

沾水的麻绳抡起来呼呼挂风,抽在老头身上啪啪有声,老头倒是有些骨气,不但不说,还骂不绝口,一小会就抽得衣衫尽裂。

石头见老头快顶不住了,连忙拉住金彪:“叔!别打了!”

金彪看石头,那眼里已经通红,灭门惨案啊,把金彪烧得七窍生烟,金彪道:“石头!别拦着!你婶子见天哭,你木看见?她娘家爹、妈、嫂子还有七八岁的侄子,都死在那个杂碎手里!俺是她男人,就该报仇!一个女婿半个儿啊!”金彪呜呜地哭出了声。

老头看着碴口有些不对,怕自己的打白挨了,试探道:“说的啥呀?俺咋一句也不懂哩?”

石头过来,给老头解下绑绳,老头脚踩实地,才觉得身上疼痛难当。

石头道:“老人家,俺不是非要找到那个人,实在是那个人他不是个人啊!俺叔他丈人,看见那个小子少根指头,还有病,把他救了,可那小子病刚好,就反手杀了他一家啊!连七八岁的孩子也不放过!你知道那节手指是咋掉的?那是俺一个本家兄弟咬掉的啊!那个兄弟才十七,脖子被划开个大口子,血都流干了啊!你这会不说实话,要是有人死在那家伙手里,就是你害了他们啊!”

老头心思来回动,半信半疑道:“那不是第五军的人吗?咋能害人哩?”

石头哭道:“那狗东西杀了俺兄弟,扒了他的衣裳啊!”

老头恐惧道:“哎呀!俺说那衣服咋小恁多哩!坏了!这会可坏球了!塔铺那家人说不定死罢了!”

金彪赶紧问:“塔铺?那个塔铺?”

老头蹬了一眼金彪:“滚!赖孙,不是好人!胳膊都混丢了,还妈比打人!知道也不给你说!”

石头赶紧问:“到底咋回事?”

老头这才说出路遇犬养,延津杀人,犬养赠驴,和犬养跟着延津塔铺的一对父女回家的故事。

金彪大吼:“谁有马!”

麻子听得意醉神迷,完全被这曲折吸引,直到金彪喊第二声,才连忙吩咐去马厩牵马。

石头补充道:“两匹!”

麻子不放心:“多牵几匹,俺带几个弟兄跟着去!”

那老头在一边道:“那俺的驴?--”

金彪道:“给你了!”

老头顿时忘了一身鞭痕,出门找驴。

十匹快马非也似的出了阳武东关,往北一拐,上了通往延津的官道。

金彪一马当先,马鞭挥的急似骤雨,那马不知骑士心思,光知道委屈,放开四蹄踏燕而行,后边马队拉成半里长的细线,整个队伍如一条遇见鹰隼的毒蛇,不要命的在大路上蜿蜒前进。

三十里路,转眼就到,马匹不耐疾奔,已经口吐白沫,金彪心里虽急,却知道不能过分打马,只好放慢马速。

前边就是延津地界,金彪看见路上也有树木打横,知道是路卡子,无心纠缠,直接催马下路,想从路沟里过去。

对方几个兵连拉枪栓,企图吓退金彪。

后边麻子赶到,抬手四枪,四个家伙应声倒地,石头有些不忍,欲下马看看四人死了没有。

麻子笑道:“别看了,都是腿上中枪,死不了人!”

石头心一横,带马下路沟绕过路障,金彪停下:“有枪没?”

麻子从腰里拔出另一只盒子炮,抛给金彪,金彪接住,那盒子炮也是没有照门和准星的家伙,金彪满意,把盒子炮插在腰上,催马上了往西北的大路。

但不知塔铺那边又是何情景,犬养富狗贼命运如何,且看下章分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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