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人行天看事事非
大灾大劫经历了十三年后，白沚才堪堪修养好元气，甚至修为还有所精进。他心中猜测或许是自己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功德，还有天地意志的加持。
当他出关时，人间还是一副悲惨凄凉之景，百姓民不聊生，食不裹腹、身披草甲，流浪四野，无以为家。
这不是一个王朝，一个国家，一个贤明君主，一位仙人就能拯救的。
这场天地大灾甚至能让整个人族倒退一个时代，按照白沚的认知，就是从封建社会退化到半奴隶社会了。
当真是人运已失，妖道当兴。
但妖道当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白沚如今也不是两耳不闻山外事，愚昧无知的小妖了，妖族许多秘密他也都知道一些。
妖道当兴，那就是妖道还未兴。
道门四洲，佛门三洲，魔道二洲，占据着除去混天洲外最为富饶的地盘，儒门一向低调，对天地元气的需求并不在意，只占据了一洲。
而妖族八域，听着很大，但也只不过是一洲之地，比起临南洲也就大了两倍之地。临南洲在十九洲中面积都算是倒数后几位的了。
妖族在此之前一直都是弱势者。
再说修行者，决定强弱的关键就是上境界的仙人数量多少。
靠近临南洲的迦罗、吞天、天金三个妖域不必多说，都是五万年内新建的妖域，实力最弱，而且三位妖王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绝对不允许妖北三域出现第四位妖王的。
而其他五域，青丘狐国也只有两三位仙人境的存在，青丘子是妖族的唯一支柱，也是妖族唯一的天仙境。
至于北溟老鲲，他只怕以后也不会再以妖族自居了。
妖北三域在妖洲的西北方向。而妖洲的东北方向则是天牛妖域，若青丘狐国没有青丘子那么天牛妖域就是妖族第一域，有着天牛妖王和紫玄妖王两位地仙境界的大妖王，此外还有青牛妖王和狂牛妖王两位人仙。
妖洲的正东方是啸月妖域，大妖王天月妖王也是地仙境，还有两位狼王，分别是朔月妖王和青巽妖王两位人仙境界的妖王。
妖洲的东南方则是苍翎妖域，大妖王天苍妖王和二妖王地苍妖王皆是鹰妖，还是一对夫妇道侣，擅长合击之术，二人联手可战地仙而不败。
青丘狐国在妖洲的最南方，靠近着它的平天妖域在妖洲的正西方，虽然只有一位妖王，可是平天妖王却是位地仙圆满的存在，只是年岁已高，一向低调，他带领的平天妖域众猴妖也大多只在妖域里活动。
看似妖族兵强马壮，但实际上整个妖族八域加起来的仙人数量，都比不过三大太宗的仙人数量，更别提还要加上道门十二上玄宗，每一宗都有仙人存在。
还有佛门三大寺也有双手之数的仙人境佛尊，哪怕佛门要镇压西南方两大魔宗，道门也要扼守一些凶险之地，封印之地，可实力也远超妖族。
古兽岛虽然也有一些仙人境界的古兽，但它们可不属于妖族，不以妖族自居，远离纷争，只守着古兽岛安心自在。
传闻中古兽岛曾经被一位上界古兽至尊设下了禁忌，若没有兽身、古兽血脉，就是仙人也难以踏入其中。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古兽岛一直都是无人争夺的灵地。
而妖族在青丘子尚未崛起的岁月里，可是任人宰割，甚至是三大太宗弟子的试炼之地。哪怕其他妖王也不敢直面佛道的压力。
直到十万年前，青丘子横空出世，千年成仙，五千岁地仙，万载便修成天仙，站立非凡，曾经力败过修行金道的北溟，在妖洲之南建立青丘狐国，妖族八域只有青丘称国。
传说当年两大太宗的天仙存在出手，都没有攻破青丘，甚至还被青丘子谋划算计，魔道入侵了四大道洲本土，甚至有位刚刚突破天仙的存在被他引动情劫，入了魔心，不得不弃道入佛，才得以保命。
而引动那位天仙情劫的就是归墟洲百神之宫，无极宫宫主柳天霜。
也是因此，让道门与归墟洲诸神关系恶化，并且心中对佛门产生了隔阂，还失去了一位天仙存在。
后来青丘子又北征巫部，闯入巫部祖殿打破封印放出了巫族封印的天敌太煞天兽，被迫让巫族唯一一位天仙境界的大巫尊出手，被迫引动天劫身负重伤飞升上界，然后扶持天牛妖域力压巫部后退五十万里，并且屠杀了巫部许多天骄后辈，从此巫部一蹶不振，看似仍旧巫妖对峙，可却是被妖族逼迫着。
青丘子又四登古兽岛，七入东海源，与古兽各族、海族、东海龙宫划分出了妖洲地域，各自为界不得侵犯，他苦心谋划了数万载方才有后来今天的妖族八域并立，万妖之洲，妖洲。
即便他是绝代天骄，成长为了一方大能，可也只能保妖族立身天元界，在面对佛道联手倾力之下，绝无守住妖洲的可能。
如今哪怕天命所在，妖道当兴，可也只是一时的天象。大兴之路，道阻且长。
白沚赶上了这个好时代，若再往前几万年，他只怕早已死在了妖族数不尽的征战中。
他起身来到了天国禁地，九天镇魔塔旁，然后伸手一抛，宝伞飞转升空，一只只水妖被倾倒入了镇魔塔中。
那只地品境界的大鲶鱼看到镇魔塔惊恐道：“天品魔宝？怎么会是天品魔宝？
不要放我进去！不要放我进去啊！……”
白沚充耳不闻，拂袖一挥，大鲶鱼就被扔了进去，塔身魔气散发，无数道凄惨无比，令人心寒的惨叫声传了出来。
“魔宝吗？”
他盯着九天镇魔塔沉思不语，作为他手中第二品阶高的至宝，白沚很想早日能动用它，但忘道宗紫葫真仙可是地仙境界的仙人，还不能暴露出来此宝。
不过，这鲶鱼妖怎么说此塔是魔宝？
九天镇魔塔，一听便是镇魔之物，更何况又是忘道宗的传承至宝，怎么会是魔宝？
白沚从来没有炼化过此宝，自上官如雪手中得到后就一直放在天国中镇压隐藏着，所以他也不太清楚此宝的作用和真实属性。
若真是魔宝的话，道门天品法宝也绝不会被污染成魔宝，除非，传承至宝是传承魔宝！
白沚心中勐然一惊，除非此宝的主人就是魔头，或者是后来成了魔头！
那么……整个忘道宗的道门弟子里还有多少魔头？或者是被种下了魔种、寄生魔道之类的存在？
白沚忍住了心中的继续猜想，身形一闪，离开天国，来到了天祁北府地界的一座山头上。
此山本来是一座近千丈的高山，只不过天地灾劫后大水肆虐，祁南山脉都被淹成了祁南水域，这座大山也只剩下了山腰处往上的部分没被淹没。
他走到山顶，只见一个农夫撸起袖子和裤脚，弯着腰在田里拿着农具挖沟渠，身后是一处用心修建的农家小院，篱笆护院，土房竹屋，院子里有鸡鸭猫狗四处游走，还有些尚未编制好的菜筐把放在院子里。
那农夫察觉到有人来了，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回头一看，笑出声来，“吆，帝君怎么得闲来看我这闲散农人了？”
白沚失声笑道：“堂堂地品真人，反倒过着农夫的日子。”
此人正是被胡七娘带去仙界遗迹的忘道宗弃徒，江云。
他被白沚安置在天祁山脉后就一直在山上潜修，这附近的妖类一开始还担心害怕这位高人捉了他们去炼丹，后来发现这高人脑子有些不正常后，就逐渐放松了下来。
再然后有些小妖大胆的上山给他送东西，求师问道，结果他不收东西，还大方的指点群妖。
附近小妖听了后都赶来求问，但谁料这位高人指点着，硬生生把十几个小妖指点的走火入魔了，要不就是法力反噬，各种问题频出。
这一出吓退了许多小妖，连小妖们如同幼儿的灵智都意识到了这位高人，真是个脑子不正常的，也就不敢再来上山了。
江云放下锄头，弯下腰把腿上的裤脚挽下来，“帝君这话，我倒觉得不错。如今山下凡间的百姓眼里，我这般生活就是在做梦奢望了。”
白沚叹道：“天地如此，非人力能为。”
江云笑着转身，伸手引道：“帝君坐惯了富丽堂皇的神宫仙殿，不如到我这农家小院里坐坐，倒也别有意趣。”
白沚笑道：“此言有理，我为妖为仙为神千年，确实有些忘了农人农家是何种模样了。”
二人并肩走向小院，江云推开木门，老旧的木柱门具发出难听的“咯吱”声，惊动了院子里的鸡鸭猫狗。
正在树上捕鸟的黑猫，停下蓄力跳跃的身子，转头好奇的看向陌生人。
蹲在狗窝旁的瘦干黑狗嗅到了陌生人的气味，张口大叫，“唔～汪！汪汪！”
鸡鸭都昂首挺胸快步的跑回了鸭棚鸡棚里。
江云笑着一拂袖，“去，一边去，这是贵客，别瞎叫！”
瘦干黑狗顿时不叫了，瞪着大眼睛委屈的看着江云。
二人坐在了简陋的木桌子旁，江云端来了一壶陶罐装着的茶水，拿出两个瓷碗，他把那个带着豁口的碗摆到自己面前，然后用那个完整的瓷碗给白沚倒满了一碗茶，瓷碗茶底还有些逐渐沉淀下去的黑色土颗粒，怎么看都有种不干净的感觉。
江云笑道：“农家粗陋，帝君别嫌弃，将就着喝吧，不喝就没别的了，这可是煮开过的茶。”
白沚闻言不由笑出了声，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听到过那么随意的话语，诺大的天国、天祁妖府，没有一个人敢对他这般说话。
“莫不是从我柳教这里学到的？”
“你别说，还真是。”江云喝了一口后，回想片刻说道：“这烧煮过的水，确实不一般。农人喝了能避百病，护体养身，着实是农人的指望。”
白沚笑道：“你若想，我这里还有许多类似的小巧法子。不过我今日来是有事的，改日闲谈再与你仔细分说。”
“哦？找我能有何事？”江云不以为然道：“莫不是紫葫那老东西寿命不长了？还是忘道宗被水淹火烧了？”
白沚没有回答他的揶揄之话，直接问道：“忘道宗有一传承至宝，名为九天镇魔塔，你可知此宝是何时造成的？”
“九天镇魔塔？你怎么知道此宝？”江云诧异的看着他，“莫非此宝落到了你手里？”
“回答我的问题。”白沚面不改色的望着他。
江云只好歪着头回想了一下，道：“大概是五六万多年前吧，紫葫那老东西的师傅，为了炼就此宝得罪了九天魔宗，被魔头炼化了。”
白沚闻言，沉声道：“那你是不是已经知晓，忘道宗里有魔头的存在？”
“果然在你手里！”江云脱口而出，“看来你是得到了此宝，以为是天品的无上道宝却不料发现了它是魔宝吧？
忘道宗里确实有弟子已经被种下了魔种，还有已经魔化却伪装成正常道修的魔头，而且还不少。
”
白沚疑惑道：“那为何没被其他大门大宗发现？”
“呵呵，忘道宗，忘道宗，弟子多各有千秋，功法万千不同，气息、法力、神通，各门各类都有，甚至有些弟子确实痴迷道狂，不惜修炼魔功来刺激修为，这是道门人尽皆知之事。”
“可笑世人都以为忘道宗有紫葫真仙在，定然不会有什么魔物的。但其实，他就是最大的魔物！”
江云嗤笑一声，眼底满是嘲讽。
白沚心中一寒，不过却道：“多谢江兄如实相告，我不会让其他二人知道。”
江云摆摆手，道：“无所谓，知不知道都没关系，他伪装的再好都没用。凡夫俗子有句话说得很好，人在做，天在看。
帝君你也是如此。若你只想做个一方山水之神，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
但你如果真的想做那至高之位，想天国变为仙庭，那么你要做的远不止于此。
万灵之国，仙庭之主，是要对得起这个位置，这个称呼。要担负起教化众生，维护天地秩序的责任。
我知道帝君你有许多超越种族的智慧，但你却一直不肯传授天下，是在担心人强妖弱，还是担心你在万妖心中的地位呢？”
白沚闻言，轻笑道：“江兄所言有礼，非是我藏拙，而是之前时机未到，如今方是时候。正所谓不破不立，破位后立，方有鼎盛繁荣之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