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板在统治核心区已经建立了完善的驿传系统。
是以次日中午,苏州民变的消息,便以传到了南京城。
中书省。
看到急报的胡惟庸目瞪口呆。“这帮苏州蛮子,这么刚的么?”
“这不挺好么。”他在中书省的左膀、中书省左郎商暠闻言笑道:“正好让皇上知道,不是张申离间天家骨肉,而是他偏袒楚王了。”
“不对。”胡惟庸摇头道:“皇上是不想发生民变,但不怕发生民变,这点子区别都不懂吗?!”
“这样啊……”商暠恍然道:“恩相的意思是,皇上不希望出乱子,那样有损圣名。但皇上并不怕出乱子,因为他有能力平乱?”
“嗯。”胡惟庸点点头,颇为感慨道:“甚至可以说,越乱的局面皇上越擅长……什么叫乱世君王?这就是。”
“那恩相,要让朝中呼应下苏州那边么?”胡惟庸的右臂,中书省右侍郎彭赓请示道。
“不可。”胡惟庸断然摇头道:“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派刘英过去了。这说明皇上十分在意此事啊。”
说着他看看自己的左膀右臂,考校问道:“你们说,皇上在意的是什么?”
“楚王殿下吧。”商暠答道。
“应该是海贸。”彭赓却答道:“皇上应该是从朝野的反应中,发现海贸并不像之前他想的那样可有可无……”
“你们两个说的都对。”胡惟庸有些懊恼的点点头道:“这件事怨我,我没想到皇上和太子,会把老六当成大人看。”
说着他站起身,示意长随给自己整理衣冠,接着说道:“误判自然会引起失误,皇上现在已经重视起市舶司的事情来了,我便不能再明着插手。”
“不管了吗?”商暠忍不住问道。
“恩相只是说不能再明着插手。”彭赓道。
“没错,海上这一块,本相是绝对不会放手的。”胡惟庸接过直角幞头,缓缓戴在头上,对着镜子仔细扶正。
他还有半句话没说——海上是朱老板控制力最弱的地方,却也是最有可能创造奇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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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戴整齐后,胡惟庸便火速进宫,向朱老板递送急报。
“不是说了,凡事先禀报太子,由太子决断么?”谁知朱老板见是见他了,但见面先把他批了一顿。
“是,是微臣习惯有大事先禀报皇上了。”胡惟庸忙惭愧道:“真是湖涂了,臣有罪啊。”
“行了,下不为例吧。”朱元章接过吴太监奉上的奏报,扫一眼后,却不以为意的松口气。“还当哪里又有农民起义了。原来是苏州民变啊,那就没什么大不了了。”
“啊?”胡惟庸吃一惊,没想到皇上会这么瞧不起苏州的战斗力。
“啊什么啊?”朱元章哂笑一声道:“没有人比咱更懂造反了。你没造过反不知道,
“这人只有穷的活不下去了,才能豁出一身剐。而且他们一定先把矛头对准身边欺压他们的土财主、狗大户,咱还得往后排。
“苏州,那是富甲天下的地方,大户们从指头缝里漏点儿,就够老百姓吃饭了。所以苏州的百姓,不会真的造反,只会骚乱而已……”
朱元章说完,将那份急报搁下道:“这件事,咱自会处理,中书省就不用管了。”
“是。”胡惟庸应一声,刚要退下,却听皇帝又温声说道:
“另外,你政务繁忙,收到奏报,还得亲自跑来禀报,太辛苦了。”
“臣不辛苦,臣心甘情愿。”胡惟庸忙表示自己担子不重。
“再说,下面的奏报,还得中书省转呈,也太慢了。”朱元章却已经打定主意道:
“咱那日听宋先生讲书,说到宋代有‘通进银台司’,专门负责接收天下章奏桉牍及文武近臣奏疏,以及进呈、颁布之事。
“咱感觉很受启发呐,准备在大明,也设立这么个衙门,专管负责内外章疏、臣民密封申诉等事,这样也能把中书省从繁重的文移中解放出来,胡相意下如何啊?”
“这……”胡惟庸登时就一嵴梁杆子白毛汗。
掌受内外章疏敷奏封驳,是中书省一项极其重要的权力。其重要性甚至到了不言而喻的地步。
好吧,还是简单说一下,中书省是通过桉牍文移掌控中央地方各衙门的。将收呈奏疏文移的权力分出去,自然也会削弱中书省的权力。
而且在官场上,你的奏疏进呈给谁,谁就是你的上级。要是各衙门的奏疏不直接给中书省了,日子一久,怕是也不会再把中书省当成上级了……
转瞬间,胡惟庸便想到这些问题。但仓促之下,他也不敢贸然反对,只能先缓一缓道:“回上位,兹事体大,微臣还说不好这样做的利弊。还请容臣回去集思广益,拿一份章程出来,朝觐时与太子殿下过目。”
“嗯。去吧,这是件大事,务必考虑周全。比如未来的通政使司,规格要定高一些,这样才能体现出重视。”朱元章说完,胡惟庸应声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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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板看着胡丞相略显慌乱的背影,露出一抹得逞的轻笑。
这下胡惟庸就顾不上苏州的事情了,先想方设法保住自己的权力再说吧。
待他退下后,朱老板又问吴太监道:“老三在哪儿?”
“回皇爷。”吴太监讪讪道:“晋王殿下好像最近在忙着组建什么‘锦衣卫’,这会儿应该在宫外。”
“把他找来。”
“是。”吴太监赶紧应声下去,吩咐人赶紧备车,准备出宫去请晋王。
“快,去晋王府。”跟班太监赶紧吩咐赶车的火者。
“去什么晋王府啊,”吴太监白了愚蠢的干儿一眼道:“去金莲院,殿下一准儿在那儿!”
“哎,快去曲中。”跟班太监赶紧吩咐一声,马车出宫后,他却又迟疑问道:“干爹,咱们真去那种地方?”
吴太监这才怆然意识到,那里不是他这种人该去的地方。便道:“你赶紧先去一步,不就省得干爹尴尬了么?”
“唉……”那太监暗叫倒霉,你说自己多什么嘴?真是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