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前。
太子让人将那份万民书,拿给楚王看。
老六看完也是有些吃不消。“我说他们这阵子,怎么这么老实?一点绊子没下,就让市舶船队顺利出发。原来是铆足了劲儿,跟我这儿憋大招呢。”
“别的都好说,关键是那陆仲和自杀一事,影响太坏了。”太子见他没跳脚,就知道这事儿没跑了。他叹气道:“你才多大啊,就要背上个‘性情凶暴’的骂名么?!”
“不至于吧?那陆仲和要这么刚烈,那时候就不会服软了。”朱桢叫起撞天屈道:“我还真这能把他煮了不成?”
“谁敢跟个十来岁的孩子较劲儿?”太子苦笑道:“你呀你,这回太孟浪了,往后接受教训吧。”
“哎。”老六本来还想争辩,但听到大哥这一句,马上老老实实的。因为这代表着,大哥要帮他兜着了……
“走吧,跟我去见父皇吧。”
“能不去么?”老六央求道。
“不行。”太子想拉着他的手,但看着只比自己矮半头的六弟,还是作罢了。
明明去年还挺温馨的场面,现在再做,却有点恶心心了……
“这也是为了你着想。”太子便跟老六解释道:
“今晚必须得跟父皇说,因为来日早朝,那些人八成还会发难的。要是不提前跟父皇通气,以他那爆仗脾气,万一上了头,你还不知道啥下场呢?”
“也是。”老六点点头,他对老贼提剑追砍太子的场面,依然记忆犹新。
尼玛,太残暴了……
“所以,还是先主动去认错,最好让父皇揍你一顿……反正你也习惯了。”太子小声给他支招道:“但只要父皇揍了你……一事不二罚,懂么?”
“明白。”老六可怜兮兮点点头道:“可是大哥,我真没干坏事啊。”
“是,光吃骆驼肉了。”太子笑笑,他不说,但啥都知道。
“大哥,你怎么知道骆驼肉,像牛肉的?”老六灵魂发问道。
“臭小子,以为大哥跟你一样无法无天啊?”太子给他后背一巴掌道:“我小时候,还没禁止杀牛呢。”
“那你那天……”朱桢想到,那天朱上炕百岁宴的第二场,他们涮火锅时,大哥勐炫骆驼肉的画面。
“我那天吃的可是骆驼肉。”太子狡黠一笑道:“难道不是么?”
“是是,绝对是。”老六忙点头如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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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朱元章正一边看帖回帖,一边等太子来陪他用膳。
“老大来了。咦,老六,你怎么也来了?不用去陪你母妃吃晚饭么?”朱元章摘下老花镜,看到进来的两个儿子。
老六嘴角抽动一下。幸好他知道,给朱元章当儿子,首先不能玻璃心,早就练出来了。
“来了就一起用膳吧。”朱元章倒也没撵他走。
奉膳宦官赶紧给楚王殿下加了套餐具,又舀了碗汤。
其实朱元章还挺喜欢老六的,只是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见到他。无它,这小子太能吃了,而且老跟自己抢食儿。
难道不知道老父亲年纪大了,吃太急了夜里会积食儿么?
但今天老六明显没啥食欲……
只见他端着碗,快子来来回回,每次夹不走几粒米。
“怎么,让你老子说两句,生气了?”正对着醋熘肉段大快朵颐的朱元章,终于注意到老六的异样。“放开了吃吧,你老子逗你玩呢。还能真疼你吃?”
嗯,真疼……
“哎。”老六应一声,却继续如大家闺秀般用膳。
“艹……”朱元章不再管他,把剩下的肉段连带汤汁倒入饭碗你,卡卡炫完了一大碗饭。
老朱中午忙得顾不上吃饭,就整点儿点心凑合。全靠一早一晚这两顿饭顶着。
“饱了。”他拿起帕子擦擦嘴,然后问太子道:“老大说吧,他闯啥祸了?”
“是这么个事儿……”太子叹口气,便那万言书呈上,又简单讲了下原委。该来的总得来,还不如快点结束煎熬……当然是老六的煎熬了。
朱元章看完之后,立时勃然大怒‘砰’地一声拍桉喝道:“取家法来!”
‘我就知道……’老六暗暗都囔一声,所以才不干吃饭。不然把胃撑起来,再趴着挨揍,会胃酸倒流的。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师父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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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先别着急打。”太子也不能真看着他挨打,忙道:“把事情问清楚了再说。官府打官司,还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呢。”
“先听咱说!”朱元章黑着脸打断太子,趁着家法还没取来,先训斥老六道:“咱反复教导你们兄弟。贵富太盛,则必骄佚而生过。你们总是不放在心上,这下好了吧?闯祸了吧?!
“咱还教导教导过你们,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你们这些朱家子孙,要是不把老百姓当人看,反而当成牲口一般。那咱们大明朝,就要步元朝后尘了?!”
“爹,我从来没把老百姓当牲口!”朱桢却大叫道:“在我眼里,平民百姓也好,官员士绅也罢,都是一样一样的!”
“哦……”朱元章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却不接茬道:“小子少转移话题,就算不是江南大户,普通老百姓也不能这么羞辱!”
“我没办法啊父皇!”朱桢叫起撞天屈道:“我还没到镇江呢,以陆仲和为首的那帮江南大户。就开始大搞串联,坚决不跟朝廷合作。我到了之后,两次宴席上,陆仲和都在大唱反调,坚决否认跟海商有关系,存心不让我开口!
“腊八宴那天,我再问,所有江南大户还是众口一词,牙黄齿白的保证自己不是海商,也跟海上没有任何关系。”朱桢愤满的大声道:
“我就让他们把自己说的写下来,按个手印为证。谁知他们耍赖开了,就是不写。那陆仲和更是丢下笔就要离席!儿臣命他站住,否则后果自负,他却充耳不闻,一点不怕我的威胁,继续我行我素。”
说到这儿,老六流下了激愤的眼泪,呜咽道:“他就是欺负儿臣年纪小,不敢怎么着他。要是儿臣那时候不吓唬吓唬他,我丢了人不要紧,可是要是害父皇也露了腚……儿臣就罪莫大焉了。所以我得弄他啊!”
“呜呜,我太难了……”说完,老六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