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得可怕。
这是卓歌见到宁明轩的第一印象。他像是在白色油漆里面泡过一样,浑身上下露在外面的皮肤尽是这般颜色。
但这不是让她感到可怕的地方,毕竟作为猎人,见识过不少吸血鬼,大多数的血仆肤色都是这么惨白。让她感到一丝可怕的是,他身上那种奇怪的味道。
死人的味道。
也像是巷子里那间布满了业障的房子里散发的味道。
颜承从来不招待客人,顶多只是给个落座的地方。
客厅里,颜承坐在专属于自己的褐色藤椅上,卓歌站在他旁边。第二号秘偶和第三号秘偶站在角落里,它们全然不动时,就像是客厅里的人形装饰品,倒有几分艺术感。
“你就是颜先生?”宁明轩微笑着问。
颜承看着他,“都找上门了,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是颜先生就好。呵呵。”宁明轩轻声一笑。
他若是没那么惨白,倒像是古装偶像剧里的病殃殃男主,温文尔雅,眼神熠熠。
“你有什么事吗?”颜承问。
宁明轩四下看了看客厅。他觉得这里很普通,跟一般人住的地方差不多,就是带着股古味儿,估摸着有百多年的历史。
他笑着说:“先前听闻颜先生做生意比较讲究,有一个茶会时间,只有在茶会时间里才做生意。不知现在,还有没有这样的讲究。”
“我现在是休息时间,尚不开张。”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宁明轩遗憾摇头。不过接着,他又说:
“但我也曾听说,如果代价丰厚,颜先生向来不拒绝已经上门的客人。”
“你知道得很多。”
宁明轩一笑,“曾祖父曾经与颜先生有一面之缘。那时是一九三七年。曾祖父在离世时,最大的遗憾都是没能与颜先生做成生意。”
颜承没有问他的曾祖父是谁。见过他的人多了去了,每个都问一下实在浪费心思。
他捻了捻拇指指肚,看着宁明轩的双眼:“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找上门来的。”
宁明轩笑了笑,看向旁边的卓歌。准确说来是看着她的右眼。
“感谢这位女士眼中的灵魂为我领路。”
卓歌下意识地眨了眨右眼,看向颜承。
颜承看了看卓歌灰色的右眼后,说:“你是有备而来。”
“为了找到颜先生,我费了不少功夫。”宁明轩微笑着。他没有脸色,怎么笑都显得有气无力。
卓歌在一旁听着,不由得想,颜哥这是被算计了吗?
“你很聪明。”颜承说。
宁明轩摇头,“也并不是如此。我一直都是很愚钝的一个人,唯一像样的就是肯下功夫。为了找到颜先生,我先是到处寻找跟颜先生交易过的人,想通过他们得知颜先生的住处。但大多数跟颜先生交易过的人,都并不知道具体位置,辗转许多地方,才锁定了林俊茂这个人,得知他跟颜先生之间还存在契约债务,于是选择在他身边等候颜先生到来。”
“你怎么确信我会取走你留在那具纸人身体里的灵魂?”颜承问。
宁明轩摇头说,“我并不确信。毕竟从未接触过颜先生,哪里能真的了解颜先生习性。我只不过是想,如果颜先生不收走那道灵魂的话,我就直接出来与颜先生相见。”
颜承微微吸气。
在他的生涯之中,总有人费尽心思,想方设法找到他。如今又多了宁明轩一个。
“所以,你费这么多心思找我,是为了什么?”
“除障。”
卓歌一下子来了兴趣。障应该指的就是业障。之前在巷子里,她就很好奇业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听着这个男人一说,兴趣更高了。
“谁的障?”
“家父。”
颜承打量他一下问,“你的本事传承自你的父亲?”
“嗯,一脉相传。”
“你父亲今年多少岁了?”
“四十八。”
“那算是高寿了。”
高寿?卓歌直接嗯?四十八岁算高寿吗?
宁明轩看到卓歌疑惑的表情,解释道:
“阴倌一脉,修得一个阴人阴事,往往满身业障,命如薄纸,如果消不了业障,大多都活不过四十岁。”
卓歌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她知道现在是颜哥和这人的谈话时间,并没有多问。
“作为阴倌,活了四十八,也够了,该走。”颜承并不避讳,“干嘛还非要去消那业障。”
“父亲生前命苦,不想他死得太惨。”
颜承挑了挑眉,冷哼一声,“业障因你们自己而起,说直白点就是坏事做尽,报应来临,不配称作命苦。”
宁明轩吸了吸气。
“颜先生说得对。但这只是我的请求。”
“消除业障,你应该去找判官,而不是我这个秘术师。”
“颜先生又不是不知,阴倌本就是被判官最为排斥的一脉。”
“那是维护秩序的司判。你大可去找人间通判。”
宁明轩叹了口气,“通判已经绝代了。最后一位人间通判五年前就死了。”
“死了?”颜承皱起眉。
五年前,他还在休眠,并不知道这回事。
“嗯。通判修得满身清明,可如今,守得住清明的太少太少,早就没了传承。那位徐老爷子死后,人间就再无通判了。”宁明轩遗憾地说。
颜承随意地说:“这不就证明你的父亲更该死吗。”
宁明轩苦笑一声,“我知道颜先生不喜欢我们这类人,但我还是希望颜先生能听听我提出的代价。”
“我不喜欢跟阴倌接触,所以,你最好能提个好代价。”颜承说。
卓歌在一旁想,颜哥果然是个生意人,一点都不放过加筹码的机会。
“放心,颜先生一定会很感兴趣。”
宁明轩说着,看了看卓歌,眼睛微动。
颜承知道他的意思,是在询问让卓歌在这儿合不合适。
“不用管她,她就是个笨蛋。”
“啊?!怎么突然说我了!”卓歌一脸懵逼。
她明明安安静静站在旁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卓歌幽怨地看了一眼颜承,后者根本不搭理她。她明显感觉颜承对自己的态度从刚见面到现在,变了很多,难道就因为自己只是个连吸血鬼子爵都打不过的初级猎人吗?
宁明轩微微吸气,开口说:
“不知颜先生,听没听过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