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下半学期,两个人产生了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交换生申请一开始,沉甜就了解了相关政策并且递交了申请,但是负责的老师告诉她,学校的交换生名额非常少,计算机系很可能分不到名额,沉甜自然是希望能去美国,这样陆森川就不用那么辛苦频繁地飞回来看她。
可是她做决定时就有心理准备,知道有可能申请不上,她更担心的是如果真的申请不上,陆森川太过失望,所以还提前委婉的跟他打了预防针。
没想到,申请结果出来,沉甜的名字居然在里面,沉甜喜出望外,马上打电话跟陆森川说了这个好消息,两个人都沉浸在马上就能够团聚的喜悦里。
可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沉甜的意料。
班里突然传出了风言风语,说看上去安安静静挺低调的沉甜,家里关系硬的很,居然挤掉了大三年级第一的学姐早就定好的交换生名额。
刚听到这个消息,沉甜觉得这谣言来得莫名其妙,可是,当学姐本人找到她,哭着请求她的时候,沉甜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在无意中当了一回仗势欺人的恶人。
沉甜马上去找了系领导,表示因为个人原因,要放弃交换生的名额。
沉甜没有跟陆森川商量,她不知道陆森川为她争取这个名额花了多大力气,但她能够想象到陆森川的反应。
可是沉甜经历过,别人信手拈来的东西,自己要付出一百倍努力都不一定能够拿到一张入场券的无助。
这种痛苦,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能够感同身受,她做不到心安理得若无其事。
消息是隔了几层关系才传递到陆森川那里的,不出沉甜意料,陆森川非常生气,两个人爆发了相识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两个人将这一年来积攒的压力,想见见不到的思念,委屈,尽数倾倒给对方。
然后,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联系对方。
这是第一次,陆森川将近半个月都没有主动联系过沉甜,沉甜发信息给他,也只不带感情的回复寥寥数语。沉甜体会到了陆森川联系不到她时的心急如焚手足无措,她知道,陆森川是真的生气了。
沉甜不顾马上要期末考试,请了一周假,花掉了她几乎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张到美国的机票。
她有陆森川在费城的住址,当沉甜一路风尘仆仆,忧心忡忡的抵达陆森川的公寓,却没有见到陆森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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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美国回到上海后,沉甜没有再主动联系陆森川。
陆森川刚忙完一个人工智能的比赛,终于忍不住故作冷澹又难掩喜悦的地跟沉甜报喜时,只收到了沉甜毫无感情色彩的一条回复,“陆森川,我们分手吧。”
陆森川以为沉甜是在为他最近的冷澹生气,他其实是故意的,一是最近他确实忙,加上气实在还没有消,所以故意想让沉甜着着急。
可是,他给沉甜打了无数电话,发了无数信息,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复,陆森川真的慌了。
陆森川又给谢迟迟打电话,结果谢迟迟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
陆森川马上买了飞回上海的机票,上海在下雨,沉甜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陆森川撑着伞等在学校门口,等到了晚上将近十点,才等到了做家教回来的沉甜。
沉甜并不意外陆森川会回来,事实上,她也想再看他一眼。
两个人分手的这一幕,在沉甜和陆森川的回忆里都被刻意的回避,埋藏在记忆的最底层,从来不去翻动。
六年的时间太久,可有些东西,有些人,有些事,不知道具体放在哪里,剥了皮,抽了筋,分开血脉,砸开骨头,会发现它就在那里,某些感情,不仅仅是爱或喜欢,已经融入呼吸,溶入血脉。
陆森川已经不记得两个人争吵的细节,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哀求沉甜的,可是奇怪的,沉甜的每一句话,彷佛刻在了他的心上,长成了一道疤,时不时让他隐隐作痛。
“陆森川,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以前我没有喜欢的人,所以将就跟你在一起也没关系,现在,我有了真心喜欢的人,我不想再勉强自己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美国吗?因为其实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去,我从一开始就是骗你的。”
“我以为你去了美国就不会再来烦我了,没想到你这么难缠,你就这么喜欢我吗?可是你不知道吗?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我喜欢他,你就哪里都不如他。”
……
陆森川的自尊和坚定的爱意,在沉甜一句又一句语气温柔却比利刃还要尖刻的话语里沉入海底。
“沉甜,我们认识四年,在一起一年,才过了两个月,你就跟我说你喜欢上了别人,你要我怎么相信?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这一年,我一直跟他在一起。”
沉甜用这一句话,结束了两个人纠缠不休的争执,也结束了两个人四年的感情和青春。
陆森川觉得自己的心像在被凌迟,他到现在仍然记得那痛彻心扉的感受,自己彷佛一个溺水的人,沉甜是他唯一的浮木,却怎么都不肯救他上岸。
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巨大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在心脏划上一道伤口。
陆森川止不住地浑身颤抖着,他把手里的伞递给沉甜,扭头走进漫天的雨幕中,再也没有回头。
沉甜看着他的背影,看着这个照亮了她人生的男孩儿,无数次想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他,求他不要离开自己。
可是她的身上彷佛有千钧重担,压的她根本无力承担,她蹲在地上,看着陆森川的背影。
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沉甜一个人坐在雨里,这场瓢泼的大雨似乎下到了她的身体里,绝望和孤独沁入了她的五脏六腑。
她像失去了信仰的教徒,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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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贪婪,有时候,它会独自吞噬所有的细节,也终将会治愈一切。
慢慢地,沉甜习惯了忙碌又孤独的生活,也忘记了,自己的生命中,曾经有过一道光。
只是偶尔听到一些事儿,明明不相干的,也能在心里拐好几个弯,想到他。
沉甜的骄傲不允许她把这段崩溃的日子告诉别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仅一夜之间,她的心判若两人。
偶尔的空闲时间,她喜欢上了一个人读书,曾经怎么都读不下去的《百年孤独》,却成为了她的救赎。
沉甜在日记中写到,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原来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
孤独犹如影子一样存在于生命一隅。
那不是我的月亮,只是有一刻,月光照在了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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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甜不知道,陆森川其实又回来过一次。
那时候,他和沉甜已经断了所有的联系,沉甜换了手机号码,退了群,彷佛春风吹过,除了一地花香,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把车停在沉甜的学校门口,抽了十几只烟,终于看到了沉甜,她从一辆黑色路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帮她拿着包,两个人站在校门口,依依不舍的告别,陆森川看不清那男人的脸,但看得出两人很是熟悉。
陆森川扔掉烟头,开车离开,从此彻底地与过去告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