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烧着炭火,加上门口系了一层厚帘子,周围便格外的暖和。
众人只觉得方才被冻僵的手脚,这会儿全部活了过来,脸上也有了红晕。
会客厅里是有窗户的,但这会儿没开,众人只能从糊起来的窗纸那里,影影绰绰看到些外边的人影。
忙着搬货的工坊里很热闹,会客厅里却异常安静。
众人都默默坐着,什么话也不说。
于爷环视一圈,目光在一个穿着富贵讲究的男人身上停了下,随后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那男人就是符文乐委以重任的管事,每次提货都是由他来完成的,因为现在洗发水卖得很好,所以他也很得符文乐的看重。
于爷心想,不过就是个跑腿的,装得倒是有模有样。
心里正各种念头时,外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第九车开始装了,第九车的人在不在?”
会客厅里立马有人起身,还大声的应了一句:“在在在。”
说罢,挑起帘子出去了。
于爷皱起眉头,片刻后终于坐不住,转头问身边人:“这车是排序的?”
有人好奇的看他一眼,点了头:“是啊,装货的车队到了后,芸娘子就会叫人发一个序号牌,喊到谁谁就出去看着装车。”
听他这么一说,于爷再扫视一圈,发现众人果然手中都捏着牌子,唯独自己的人都没有。
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于爷“唰”的一下起身,脸色难看的准备去找麻烦,不料帘子又被挑起,芸娘出现在众人面漆。
其他人立刻客客气气的打招呼,芸娘也笑着招呼过后,才把手中一沓牌子递给于爷:“各位在这里烤火,听人喊序号便是。若是茶壶没水了,喊一声,外面会有人来添茶。”
符家管事和芸娘已经熟悉了,笑着说道:“好说好说,这般冷的天还要叫芸娘子关照我们,真是叫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汗颜。”
“应该的。”芸娘笑容温婉大方,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转身出去。
她一走,屋子里的安静便被打破了,众人都七嘴八舌的说起了八卦。
从芸娘的出身说到被赵泠看重,又夸芸娘有本事等等……于爷听了一圈,大概就明白了过来。
这女人原是被人发卖成了贱籍,因为齐家娘子手上缺人,便把她以及其他同行几人都买了回来。
那些人做事虽然不错,但芸娘更聪明有能力,便被齐家娘子看重,一点一点提拔成了整个工坊的管事。
别看对方是个女人,这工坊里的出库入库大大小小事宜,都得她盯着呢!
于爷只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女人竟然还能做这么多事?
院子里不还站着许多男人呢吗?
心中有这疑惑,于爷便直接问了出来,符家的管事见状,笑呵呵的说道:“老弟头一次来工坊提货吧?”
于爷点了头:“确是第一次。”
“那怪不得。”符家管事笑说道,“这芸娘子的确是工坊的总管事,但做生意呢涵盖的太多了,不光是咱们明面上看到的。”
“芸娘子做事细心周到,又有胆量和迫力,东家便叫她管着整个工坊。但具体的事务,这工坊里是有详细划分的。”
“比如这货物的出库入库啊,芸娘子会管,但主要管着的是赵家两位兄弟和几个账房先生。而生产间那边呢,芸娘子也会管,只是里边又有赵族长的儿媳几人分担责任……”
符家管事零零总总说了一大串,于爷只觉得听的脑子糊涂,像是绕了一团线在里面。
怎么听着,好像芸娘子管这管那的,又这也管不了那也管不了呢?
于爷这么问了后,符家管事笑道:“齐家娘子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在培养她成为心腹呢!偌大的工坊,一个好管事怎会短短时间就能培养出来,还得几个年头呢!”
于爷这才不说话了,只是转过头,听着外面热闹的动静。
装货的人是村里雇来的,按天结工钱。
人不少,所以装货也很快,没多久时间屋子里的人就走的不剩多少。
于爷觉得快到自己时,却又见一个女人进来说:“午时饭点了,管事娘子说暂且不装了,几位客人随我去食堂用些饭吧!”
于爷一听“暂且不装”就来气,可看其他人习以为常的起身,他便也按捺住脾气跟着起身。
众人一起出门,绕了一圈最后进入所谓的食堂,于爷才算是大开了眼界。
这样吃饭的方式倒不稀奇,稀奇的是这食堂里摆放了桌椅什么的,打饭菜的人和吃饭的人,甚至被一道类似柜台样的东西隔开。
来吃饭的人很多,工坊里的人有,他们这些提货的外来人也有。
但即便人多,也没有哄抢拥挤的现象,所有人都习惯性的排成了一个长队,然后每人领一个大陶碗往前走。
于爷觉得有几分新奇,便也领了碗往前走。快轮到他的时候,突然听到后边队伍传来一阵骚动。
于爷好奇回头,见赵泠带着几个身穿道袍的人进来,她还在和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说话。
众人瞧见她,都很热情的打招呼,赵泠便也笑着回应。
还有人叫她去前面打菜先吃,赵泠却摆摆手,跟随队伍领了碗排在了最后面。
她和老道长一直在交流什么,排着队时也神情自若,丝毫没有东家的模样,叫于爷心中格外震惊。
若不是后面人提醒他,他都不知道前面的人已经打完饭菜了。
于爷忙回神上前去,发现桶里的饭菜中规中矩,但绝对能吃饱,便也没说什么。
只是找了位置坐下后,才忍不住看一眼赵泠,问一个工人打扮的男子道:“你们东家也来这里吃饭?”
那人抬起头看他一眼,见他是外来人,便理解的笑了笑,说道:“是啊,不止东家来吃,齐秀才等人也都来吃。”
于爷觉得很难理解,赵泠是工坊的老板,怎能和这些长工之类的人混在一起呢?
她难道都不注重自己的身份吗?
那长工却说:“我们东家说了,在工坊里所有人就是一个大家庭,不分你我,也不分高低贵贱。我们做事她发钱,只要遵守规矩,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