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所长接到的电话是刘大强打来的。这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刘大强刚从市委组织部走出来,就给了谌所长这个电话。
谌所长明白刘大强的意思,就是要自己在适当的时候把消息传递给吕乔。当谌所长听到刘大强说出上海警方不接到人就不走时,就马上重复了一遍,并“下意识”地瞥了吕乔一眼,而吕乔也从这个“下意识”和谌所长的对话中明白了个中缘由。这一切来的突然,也传递的恰到好处。
而朱政委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跟他关系极为密切的电话,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一次的全省公安系统演讲比赛中。
作为基层专政机关的政委,他并不满足自己目前的位置。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一个从部队转业,来到公安系统却作为正科级使用的原正团级军人,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他也许不知道,公检法司对干部的安排一向是就低不就高,尤其是部队转业的干部,只要进了公检法司一律降级使用,这是惯例,不是朱政委主观意识能够改变的现状。
但是,如何自己闯出一片天地,那只有拿出政绩。平凡岗位出政绩,谈何容易。日常工作就是日常工作,出了问题是责任,不出问题是职责。所以从日常工作中突出政绩的可能性很小。
朱政委比谌所长年长许多,所以对自己的“进步”十分重视。他知道,如果再不积极一点,估计也就过了组织部门考察任用干部的年龄限制。所以,他把全部身心放在这项工作上,也是情有可原。
而谌所长呢,又十分了解这位搭档的活思想,也就尽力做好配合工作。可是,吕乔的突然移送,很有可能让朱政委的满腔期望落空。因为他也十分清楚看守所能够放在台面上的警官并不多,能说会道的更是凤毛麟角。邱警官尽管已经是属于优秀的警官,但也是矮子里头拔高子的权宜之计。假如没有吕乔的协助,这个演讲不要说是“夺魁”,没准连名次都不一定能够拿到。
所以,此时此刻,谌所长根本不会把吕乔即将移送的消息告诉朱政委,也只有自己暗暗地想尽一切办法来帮这位老大哥一把了。
如何帮?谌所长心里没底,但是他有措施。
“朱政委,我看这两天小邱不用上行政班了,让她全脱产跟着吕乔学。”
“我看可以,多学一点成功的把握就大一点。你安排就是了。”朱政委很感激这位搭档老弟,许多事情都不用自己操心,这位谌所长都会为他安排妥当,所以他就加了一句:“现在就把小邱调出来,越快越好!”
“行,我去安排。”谌所长说完就走出了朱政委的办公室。
为了进一步落实吕乔是否真的要移送上海,走出朱政委办公室的谌所长又给刘大强打了一个电话。
“大强,你的消息可不可靠?”
“不可靠我告诉你干嘛?我现在就去和三个上海警官会合,马上去温泉。”
“哦,我知道了。那他们的工作现在做到哪一步了?“谌所长又问道。
“你有没有把消息告诉我乔哥?”刘大强不会跟着谌所长一问一答,他要问的是自己最关心的事。
“她已经知道了。”谌所长没有具体说是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吕乔的,只好笼统地回答道。
“什么意思?乔哥难道不是从你这里知道的?”刘大强有些急躁起来:“还会有其他途径吗?”
谌所长想问的问题还没问清楚,刘大强就拦腰给截了。
“你扯到哪里去了。她是从我这里知道的,行了吧。”
“我说也是,我乔哥目前只能从我这里得到消息,别无他路,嘿嘿!”刘大强挺得意,他在为自己开辟的、直接与吕乔对话的“绿色通道”而沾沾自喜。想想乔哥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别提有多高兴了,所以他刘大强也高兴起来。
“小谌,等我回来后,我们聚聚。”
“唉,别挂,我问的事情你还没告诉我呢。”谌所长生怕刘大强挂断电话,就赶紧追了一句。
“你还有什么事情嘛?”刘大强不耐烦起来。
“你分析分析,上海人如果顺利的话,手续大概要办几天?”
“要快的话就在这三两天。今天已经报到政法委,落实了就可以接人走了。”
“知道了。”与刘大强绕了半天,谌所长就只要这一句话。
两天或者三天。谌所长心里想,时间确实紧了一点。看稿子、消化稿子的时间都要比这两三天长。而且吕乔还要手把手地教,受教者又是个没有半点演讲基础的小邱。
谌所长摇摇头,火急火燎地往女监部走去。
刘大强觉得谌所长话里似乎有话。作为看守所,也就是执行监守任务,被羁押人被办案单位带到哪里去,与他们无关。只要手续齐备,想什么时候放人就什么时候放人。而谌所长问东问西的,难道看守所也想横插一杠子不成?
还没等刘大强想出个名堂来,张君毅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我说刘总经理啊,你能不能快点呢?大家都在等你!”张君毅立马称呼起刘大强为总经理了。
刘大强在电话里一连声地喊道:“马上到,马上到!”
上海人对张君毅安排他们去温泉很满意,但是提出要求一定要刘大强去。说,有了刘总,才有意思。当然,张君毅也清楚,王大队长他们提出这个要求不是没有原因的:龚律师因为手中另一个案子开庭,根本无法抽身陪同他们去温泉;假如刘大强去不了,就只剩方沁一个人陪同了。这对于三位警官来说,是有压力的。公安部的戒律规定的清清楚楚,他们不想也不愿意因为出差弄了个说不清道不白。
张君毅原本考虑,如果刘大强去不了,只有自己陪同上海人去温泉。就在此时,接到了沈非的电话,得知沈非不等第二天坐飞机过来,而是说今晚搭乘最后一个航班来n市。这么一来,顺水推舟,给客人的交代也是合情合理的。因为张君毅要接待的就是他们这次从上海来n市公务的事主,所以张君毅没有办法陪同他们,他们都可以理解。
实际上,从张君毅的心底深处,他根本就不想陪客人去温泉,但是又不能明说。他既不愿意做自己不情愿的事情,也不愿意有这么个机会让方沁已经在慢慢冷却的心又忽然复苏。
所以,这一行人就在酒店死等刘大强。等这个到组织部受命的刘大强过来后大家一起动身。
而张君毅除了这个安排之外,还在想另外一个问题。后天也就是二十八号,是市政府宴请外商的联谊会。他想等沈非来了后,商量一下如何找机会向市长说明吕乔移送上海的事情。当然,这一切都要等明天检察院的回复了,如果检察院报政法委已经同意,那一切都没有问题;如果政法委说要“再研究”的话,那后天面见市长就真的要好好与沈非探讨对策了。
刘大强给谌所长打去的电话,也是张君毅的意思。他想通过刘大强和谌所长的关系把正在操作的移送吕乔去上海的消息传递进去,让吕乔好有个思想准备,起码可以让吕乔在心里能够舒坦一些。
接下来,就是他要集中精力对付沈非了。
沈非这次来,如果遂愿,也许样样都顺,如果不遂愿,也许就是惊涛骇浪。其一,一直以为晓鹭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事实上却不是,在情感上沈非能否接受?其二,晓鹏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却隐而不露,甚至态度坚决,不可能被沈非招安似地就地服帖,那沈非作何感想?其三,如果吕乔移送上海受阻,他又能承受这个打击吗?
张君毅坐在酒店一楼的贵宾接待室里,虽然陪着客人,心里却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思考。他甚至还想到了,沈非一切遂愿,他今后做什么?除了自己的项目,他还有什么?假设沈非不遂愿,接下来的问题更多,也许张君毅仍然继续扮演着现在的角色,但是他不能总是站在这个层面上吧。
张君毅坐不住了,他站起身,走到窗口,朝外观望着。表面上是在看刘大强是否已到,而他心里在想:自己的希望究竟在哪里呢?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刘大强旋风般地走进了接待室,又是抱拳,又是作揖。那副模样逗笑了上海人和方沁,连张君毅都苦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刘大强与上海人之间真的成了朋友,而这个良好基础辐射出来的作用力不是他张君毅也不是他沈非可以做到的。起码就张君毅和沈非的身份而言,他们不可能“礼贤下士”,更没有刘大强能上能下的游说本领。什么叫做“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这就是例证。
其实,张君毅和沈非都没有想到,刘大强与上海人搏命喝酒,与上海人打成一片都是为了吕乔,为了他的偶像。除了这一点,任何人也别想劝他去做他不愿去做的事,包括张君毅,也包括沈非。
一切就绪。刘大强,这个已经上任的总经理,做的第一件事不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而是陪着上海人去温泉泡澡。
送走了一行人,张君毅松了一口气。他快步地踏进电梯,来到公司,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小尹,上海那家公司的资料找到了吗?”
“董事长,我已经放在了您的办公桌上。”小尹回答。
张君毅坐下,翻看起上海一家公司曾经请求张君毅投资合作的意向书。他边看边在心里暗暗地思忖道:只要吕乔去了上海,我就跟这家公司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