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厅长在监狱局领导的陪同下,路经大礼堂第一道关卡,就见许多人围在武警身旁。柳厅长问监狱局一把手:“是怎么回事?”
“听小谢说是一名女犯的家属请求见罪犯,但是罪犯要参加演出,故在这里发生了一点纠纷。”局长答道。
“既然是这样,还不如让这些家属进去看看演出,免得在这里反而影响不好。”柳厅长说。
“好的。那就作为犯人家属代表吧。我这就给小谢打个电话,让她做具体安排。”局长边说就边拿出手机与谢雅琪通电话。
谢雅琪的车就跟在柳厅长的车子后面不远。接到指示,就把车停在关卡旁边。
刘大强一看,从车上走下来的是谢局长,就像见到了救星般兴高采烈。他知道进去看望吕乔绝对有戏,就赶紧朝谢雅琪走过来:“谢局长,您好!您亲自来处理纠纷啦?”
谢雅琪笑了一下:“叫上吕乔的家属,赶紧上车跟我走。不要让那两位老人哭闹了。”
刘大强一听,用手朝张君毅一挥。张君毅立即明白,扶着两位哭哭啼啼的老人,就上了车。跟在谢雅琪的车子后面进了关卡。
“啊呀,忙半天,想进来看看吕乔居然也很容易嘛!”刘大强欢天喜地美得开心,与谢雅琪并肩坐在车后面。
而吕乔待在监狱长亲自指挥搭建的“帐篷”内,仍然一脸泪痕。高筱丹副监狱长在好言相劝。她很懂得,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刺激担负演出重任的吕乔,否则女子监狱的这出节目就很有可能砸锅。
“吕乔,你应该是个明事理的人,不能在这个时候分心啊!”高筱丹语气很柔和地对吕乔说。
“我想不通。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演出不能邀请家属观看呢?再说,我家老人那么远来,年纪又大,如果生病了怎么办?”吕乔心绪烦乱,顺手还把别的女犯递给她的化妆盒一推,情绪激动地对高监说。
宋斌站在“帐篷”外面,正在接听电话。是谢雅琪打过来的。合上手机盖,就赶紧给在“帐篷”里的高筱丹一个电话:“通知吕乔,她家属已经进来了,安排坐在嘉宾席,让她赶紧补妆!”
说完,宋斌心里想,没准又是那些不是家属的“家属”。不由地暗暗笑了一下,就往礼堂里走去,他要去看看究竟是哪一位“丈夫”来了。
柳厅长根本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带进来的犯人家属代表居然都是吕乔的“家属”。作为一名领导者,就是跟吕乔再熟悉,也不一定熟悉吕乔的家属。这是人家的私生活,哈哈,跟柳厅长没关系。
谢雅琪倒是知道吕乔早就离了婚,后来吕乔是否结了婚她就不清楚了。谢雅琪想,吕乔离婚再婚,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假如离婚后没有再婚倒是不正常了。从她的思路上考虑,离婚的目的就是要追寻更幸福的结局,否则的话干嘛离婚呢。
当宋斌见到了吕乔的这几位“家属”后,明明知道没有一个是吕乔的“家属”,但是也不能不向柳厅长和谢雅琪介绍:
“柳厅长,这几位是吕乔的家属,这位是吕乔的丈夫张先生,这位是吕乔的弟弟,这两位老人是吕乔的公公和婆婆!”
柳厅长挺高兴:“没想到半路上吵闹的居然是吕乔的亲属!幸会、幸会。”柳厅长与张君毅等人一一握手:“吕乔是我的老部下,很高兴认识你们。”
因为事先并没有设置犯人家属代表的席位,这四位不是家属的“家属”们居然与柳厅长等领导坐在一排,居中,靠前,喜滋滋的。
倒是老爷子老太太对这位吕乔“丈夫”的张君毅产生了极大的不满。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询问。只有等见到吕乔之后再仔细盘问了。
一切就绪。监狱的演出一般是开演了就不看时间的。也不会半途上停下来吃饭,然后再进场再表演。所以这场具有特殊意义的汇演一直忙到下午。
当监狱局主持人宣布庆祝建国六十周年文艺汇演开始的时候,前缀的议程还有不老少。比如领导讲话,比如嘉奖优秀警务工作者,比如表彰省级改造积极分子等等,等等。直到最后的议程是柳厅长讲话的时候,整个礼堂欢呼雀跃,罪犯们都把巴掌拍得红红的,他们能够有幸见到全省司法系统的总头头比见到了亲爹娘还高兴。因为他们知道,改造的好坏靠柳厅长制定政策细则,回家的路靠柳厅长指引光明。
柳厅长热情洋溢的讲话博得一阵阵掌声。最后柳厅长还不忘带上了一句话:“我们欢聚一堂庆祝建国六十周年大庆,还邀请了部分服刑人员家属前来观看演出。他们的到来给我们的汇演增添了一道光彩,充分体现了创建和谐社会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张君毅和刘大强也十分卖力地鼓起掌来,刘大强还不忘站起身向柳厅长致意。沈非父母又激动地热泪盈眶,感觉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荣幸过。
评委们作古认真,一丝不苟地显示他们的公平和公正。尤其是那些外请的专业评委们,第一次有机会参加这么一个特殊的汇演,而且演出者全都是罪犯,又涉及到十几二十几个监狱,也就是面对十几二十几个监狱长,个个都是两眼盯得紧紧,故评委们竭尽全力,一丝不苟,亮出的打分牌基本上差不了太多,尽可能让那些监狱长们心里能找到点平衡。
吕乔她们快上场了。女子监狱的几位正副监狱长都站在“帐篷”外面,只有教育科长不断地从礼堂里往他们这里传递消息,告知其他兄弟监狱的演出水平和打分情况。高筱丹接一次教育科长的电话,就在一小本子上记下已经上台演出的节目评分情况。
吕乔已经补好了妆,跟同台演出的女犯们做最后一次的交代。说是交代,不如说是告诫:“你们都听好:上台给我最大幅度的展开你们的形体,要让台下的观众感觉到是一面面五星红旗在流动,是一团团火在燃烧。你们的动作都不复杂,只要做到一点,该起伏的时候,把起伏最大限度地做到位,因为你们的身高都一样,只要做到位就是最标准的。最后,告诉你们,给我含着感情地笑,妩媚地笑,激情地笑!”
女犯们拼命地点头。她们何尝不想通过这个并不是太复杂、难度又不大的舞蹈展示自己的风采,获得监狱给的奖励分呢!
“再强调一点:这个礼堂的舞台肯定比我们监狱的大,尽管我们没有走台,但是没关系,只要你们迈出的舞步规范,展开的手臂到位,就ok!”说到这儿,吕乔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来,同犯们,为了祖国我们加油!”
十几双手搭在一起,精神状态达到了最高点。站在一侧的女警官们却在偷偷地笑:刚才还哭鼻子抹泪的吕乔现在居然就是个指挥官!
当主持人宣布:“下一个节目,歌伴舞《我和我的祖国》,由女子监狱演出”时,台下那30几名女犯一起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她们高喊道:“向祖国致敬!向人民致敬!向政府致敬!”
当钢琴搬上了舞台,固定好之后,幕布尚未拉开的时候,宋斌领着高筱丹以及其他几位副监狱长一起坐到了柳厅长后面的一排位置上。他们都在等待,等待他们的罪犯吕乔为女子监狱创造奇迹。
张君毅回过身,与宋斌握握手,说:“谢谢你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
宋斌笑笑,低声说:“谁让你是家属呢!”
张君毅也悄悄地回应道:“没办法,家属就是家属,这是特权!”
两个人对视一下,都笑了。
幕布拉开。仅一架钢琴就把台下的人们镇住了。起码在气势上就压倒了其他监狱的演出。紧接着吕乔上台,全场静肃。她走到台前朝台下一个鞠躬,再一个转身,一只手像舞蹈动作般在空中划了一道弧,那琴键上像流水般就敲下了一串音符,带起了过门音乐,同时那台侧里就流动出一面面五星红旗。
台下掌声雷动,这个出场太有创意,以至于让评委席上的评委们交头接耳起来。
吕乔边弹奏边演唱,手臂和身躯摆出柔美的线条,舞蹈群里的女犯们随着圆舞曲调起伏着身体,尽展风姿和激情。
吕乔唱到: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辙
啦……啦……
你用那母亲的脉搏和我诉说”。
沈非父母高兴的泪光粼粼。老俩口左右观望着,恨不得告诉所有的人:“是我儿媳妇啊,是我儿媳妇在演节目啊!”
高筱丹悄悄问宋斌:“宋监,怎么样?”
宋斌笑:“你看呢?”
“非我们莫属!”高筱丹得意洋洋。
吕乔弹奏第二段过门,舞蹈的演员们队形变换的特别到位,每个人精神振奋。当吕乔用单音敲旋律时,她的演唱居然变了音,变进了二声部。这个难度外人是感觉不到的,充其量只知道好听。而评委们很专业,一听就听出了门道,甚至惊讶万分。
有几位评委已经在写下印象分了。只听吕乔唱到:
“我和我的祖国像海和浪花一朵
浪是海的赤子海是浪的依托
每当大海在微笑我就是笑的旋涡
我分担着海的忧愁分亨着海的欢乐
啦……啦……
永远给我碧浪清波——心中的歌”。
整个舞台就是红旗的海,就是火热的心,就是与祖国不可分割的真实写照!创意和意境已经告诉了人们这个主题。而这个主题正是监狱系统必须获得的主题:政治主题。而这个政治主题的真实反映者竟然是一伙戴罪之人!
当吕乔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全场起立,掌声雷动!刘大强大喊道:“乔哥,太好啦!太好啦!”
几十双警官的眼睛都朝着刘大强望将过来!张君毅死劲儿拉了拉刘大强的衣服角,才让忘乎所以的刘大强清醒过来。
宋斌在看彩排时的预想得到了证实:吕乔在一阵一阵的掌声中无法下台。经过主持人征求吕乔的意见,吕乔答应再演奏一曲《梁祝》的精选曲段,但是,只给了吕乔5分钟的演奏时间。
5分钟足够了。吕乔不仅给台下的所有罪犯们带来了一次绝美音乐的享受,同时也带来了如沐甘霖般的心灵修复。